“哎哎哎,这是干嘛去?”
“这不是刀柳山庄庄主最近要办喜事吗,刀柳山庄门前白给喜糖,我也去讨个彩头。”
“....刀柳山庄,那不是十几年前就被灭门看了吗?”
有人插话道,“你外地来的吧,刀柳山庄的后人当年幸免于难,在三年前重开刀柳山庄,那小庄主为人仗义,多的是愿意与他结交的,这不就三年时间,山庄就已经壮大起来了。”
又有人道,“听说阎罗殿就是柳庄主除掉的,真给我们江湖人长脸,大家都推举他做武林盟主呢。”
“我怎么听说是他夫人剿灭的呢。”
“夫人,他还有夫人?”
“你看你这外来人就不知道了吧,前几年他找他夫人都找疯了,我听说他夫人是从万丈悬崖掉下去的,哪里还能有命在啊。”
旁边传来一阵唏嘘声。
有人道,“那柳庄主现在是想开了?毕竟人都已经没了,还是早日走出来为好。”
底下人应和道,“可不是走出来了?没看人家要娶新媳妇了吗?”
“哎,哪有男人不娶媳妇的,我隔壁王老二,媳妇前脚刚没,后脚就抬进来一个。”
众人又纷纷叹气,不知是在为那可怜早逝的夫人惋惜,还是为王老二的行径不耻,但最后,他们又结伴去了刀柳山庄。
有银子拿,又有喜糖吃,谁还计较这些事?
*
梦里还是那个悬崖,顾深看见自己声嘶力竭的呐喊,但这个梦又与以往不同了,他没被苏棠事先交代好的邬冥打晕,而是跟着他跳了下去,在急速的风中抓住了那只他三年内从没握紧的手,和他一起跌入了深渊。
醒来的怅然若失,让他险些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算盘的击打声将他拽回现实,顾深揉了揉发疼的额角,有些无奈的看着房中把算盘敲的砰砰作响,大力发泄不满的人。
“春和,算盘也没惹你,你做什么这么欺负它?”
算盘的声音停下来,春和哼了一声,“我欺负它?”
“这些日子,你算算你白花了多少银子了?不知道的赞你一声善人,殊不知再多几天,账房都要没钱了!”
沈十九从后面抱他,将头贴在他颈侧,磨蹭道,“顾深也是为了找他。”
春和这才气消,将沈映从后面推开,“你确定他会来吗?”
顾深一顿,道,“会来的。”
“邬冥师傅都说有消息了。”
“可他并没有来找你。”
是啊,他并没有来找他。
明明还活着,明明知道他在哪,偏偏这三年从来没有找过他,连封信也没有。
顾深有些失落的低下头,他担心苏棠。
苏棠如果没出现什么意外,肯定会来找他,可苏棠没来。
顾深不知道他受了怎样的伤,现在又如何了。
他其实有些生气,苏棠总是这样,明明说好什么都一起承担,可遇到问题就会将他甩的远远的,独自一人舔舐伤口。
这次一定要好好立立夫纲。
可顾深又担心,万一他不来怎么办?
他在门口发喜糖、发银钱,只不过是想让消息传播的更快,让那个人知道,让他来找自己。
顾深垂下眸子,眼前又控制不住闪过苏棠的脸。
以为早就做好了准备,把名下所有的钱都留给自己,因为他喜欢做捕快,就让他亲手抓住苏濂,立功升官,就能让他不生气了吗?
顾深慢慢红了眼眶,耳边又响起苏棠问他喜不喜欢做捕快,还有他自以为是的认为二人初时的时候,苏棠说他重情的画面,原来他早在他认识苏棠之前,苏棠不知道已经看了他多少年。
苏棠引他入局,是因为他在云城被余止盯上,为了能更好的来到他身边保护他。
可若他不来云城呢?
若他不调查阎罗殿呢?
苏棠是不是就打算这么默默的看他一辈子,看他娶亲,看他生子。
傻子。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他原以为总是他爱苏棠要多一点,是他先动心,是他先追求,可有一天,顾深发现不是的,苏棠在他不认识他的情况下,已经喜欢了他那么多年,陪他走过京城的街,小心翼翼又笨拙的挑选礼物,在黑暗中为他庆贺每一个生辰。
苏棠啊。
顾深忍住即将下落的眼泪。
别躲了,回来吧,我很想你。
春和出去便碰见了围着柳嫣转的许还梦,眼睛一动,便计上心来。
他们是快没钱了,可这不还有一个现成的钱庄吗?还是赶都赶不走那种。
等被柳嫣甩在后面,许还梦试图去追的时候,便被春和拦住了路。
“做什么?”他问。
春和道,“你想不想要一个名分?”
“名分?”
“你和嫣姐姐虽然已经有一个孩子了,可你无名无分,嫣姐姐不愿意与你成亲,说不准哪天遇见了什么人,便将你甩了,与他人成亲,到时候你儿子岂不是要叫别人爹?”
许还梦脸都绿了,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个画面,咬牙道,“不行,阿嫣不能嫁给别人。”
“可不是。”春和道,“你瞧,眼下顾深在找苏棠,嫣姐姐跟着愁的吃不下饭,若你能解决这个问题,嫣姐姐心情自然会好,你帮了她弟弟,她定然会高看你一眼。”
许还梦深觉有理,他和阿嫣孩子都有了,可他平日里讨个亲亲都难,若是阿嫣能和他成亲,那岂不是想亲多少就亲多少?
他立马道,“我要如何做?”
春和面露难色,“账房的钱怕是支撑不下去了...”
“没问题,我这就出去取钱。”
然后兴高采烈的走了,春和嗤笑一声,情爱果然让人犯蠢,然而一回头就被人铺头盖脸的吻过来,沈十九咬他的耳尖,“我的娇娇果然最厉害了。”
春和轻咳一声,迎着他重新落下的唇,加深了这个吻。
有时候情爱什么的,也不全是蠢事。
*
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顾深的心也一天天焦躁起来。
“还没到日子呢,你别着急。”秀莲将地上玩闹的孩子抱在手里,要他别打扰顾深的心情,顾深却将他抱过来,放在怀里掂了掂。
长安已经三岁了,小身子圆的不行,和宁舟的身材没半点相似的地方,长相到随了个十成十。
听见长安软乎乎的叫他干爹,顾深的心情逐平静下来。
他应该相信苏棠,苏棠一定回来的。
可马上就到了婚礼的日子,韩杨和傅诗都来住了几天,可苏棠的消息依然石沉大海。
外面敲锣打鼓的准备婚礼,好不热闹,唯独顾深在房间里做了很久。
他慢吞吞的穿上喜服,然后看着床上的另一套喜服发呆。
那是他曾经做了一半,没有送出去的礼服,这几年他反反复复的修改,终于成了样子。
他翻来覆去的想了很多,怕苏棠胖了,他做的喜服穿上不合适,却更怕他瘦了,穿不上礼服。
“承欢,你,今天的婚事,还要办吗?”柳嫣迟疑道。
顾深这才回过神来,刚才他想的太专注,柳嫣进来了,他都没发现。
“要办,当然要办。”
“还要风风光光的办,我还欠他一个高朋满座的婚礼。”
顾深又笑道,“时辰还早呢,说不准一会他就来了。”
柳嫣叹气,要来早就来了,这婚礼的消息已经在外传了多久了?如今外面宾客都坐满了,怎么算时辰还早?
柳嫣将门带上,让顾深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顾深又做了一会,觉得实在不能崽耽搁了,不然就误了他和苏棠的吉时,这才整整衣服出门去。
这是他和苏棠的婚礼,他一定要拿出最好的状态。
房间离正厅还有又一段路,顾深往前厅走的时候就见一个家丁神情焦急,顾深上前问他,“怎么了?”
那家丁好像找到了主心骨,道,“庄主,今天本来是您大喜的日子,我不该打扰您。”
“可门口来了个人,非说是今天的新娘子。”
顾深顿住了,他听见自己的心跳露了两拍,喃喃道,“你说什么?”
“那人说是今天的新娘子,这怎么可能呢,您马上就要成亲了,他怎么可能是您的夫人,况且他还是个男人。”
“那人看着羸弱,我们又不敢硬敢,柳姑娘他们都不知道去哪啦,现在已经僵持半天,我----”
家丁话没说完,顾深已经不在原地了,家丁挠挠脑袋,心里更加敬佩庄主,轻功这样厉害,又这样年轻英俊,不愧是武林里新起之秀。
顾深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运起轻功往门口去了,可等真到了门口,他又有些不敢上前。
“咳咳,我真的是庄主夫人。”
声音清冽又透着几分无奈,却顾深的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这个声音,每每在他梦里出现,像缥缈的,抓不住的风,可如今,却实实在在的响在他耳边。
顾深不自觉红了眼睛。
他一步一步向门前走去,隔着围揽的人群看向苏棠。
他瘦了。
顾深一见他就开始心疼,一身白衣穿在身上松松垮垮,不住就要咳嗽两声。
苏棠越过人潮看过来,一瞬间也安静了。
家丁们对这个难缠的人忽然的安静正感到不解,就见他们庄主站在门口。
家丁门迅速散开,想着,庄主来了,这下终于能赶走这个人了。
他们看见庄主往前走了一步,却又停下了脚步,声音冷漠道,“你是谁家的娘子,为何出现在我的门口?”
看吧看吧,家定想,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呢,庄主虽然脾气好,但万一生气了可怎么好?虽然庄主刚才的问话有点奇怪,这人明明是个男人怎么能是谁家的小娘子呢?多半是让这人气傻了。
“三年前,我嫁与顾深为期,不知道庄主认识他吗?”
家丁摇摇头,原来是找庄主帮忙寻亲的。
哎,那直说不就好了吗?
却见他们庄主几步走过去,急切的将人抱在怀里。
顾深将苏棠整个人圈在怀里,在他颈侧闷闷出声。
“怎么才来?”
苏棠捧起他的脸,在额头珍惜的吻了吻,“武功没有了,身上也没银钱,来得晚了些,希望相公不要怪我。”
顾深忍住了眼泪,道,“那你可得把相公侍奉好了,不然以后相公可不养你。”
“嗯。”苏棠圈紧了怀里温热的身躯,便好像填满了三年的空缺,让自己封死三年,日日夜夜活在思念里的心重新跳动起来。
“成亲吗?”苏棠问。
“成亲。”顾深坚定的握起苏棠的手,一双眼睛认认真真的看着他,道,“我们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