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怔怔呆坐一日,蒋宁兮心里别扭,又看看镜中的自己,眼眶泛红,看起来当真是楚楚可怜。

她攥攥拳,秋琛正从后边走进来,端来了一盘葡萄。

“郡主,周先生让我告诉您,明日清晨,他有时间与您见上一面。”

“嗯。”蒋宁兮颔首。

吃了口饭后,她便睡下。

因是约着清晨见面,梧桐郡主又格外在意与周昀绛之约,所以第二天蒋宁兮早早就起来收拾,从头到脚,就连一缕头发都不肯轻易过去。她穿上鹅黄长衫,唇上是一抹温婉淡色,整个人看起来爽朗明媚。

昨夜没怎么睡好,眼中与眼尾都微微泛红,这倒是算得上她身上唯一的不完美。

蒋宁兮找了京中粥做的最好的一家,早餐是该吃的清淡些。当她到达厢房中时,周昀绛已经等在桌边。她推开门,就见到身上一抹玄色的他,依旧干净无暇,一身少年意气。

她脚步微顿,仅再次片刻停顿后便向里面走去,“周先生。”

那声呼唤带着无尽颤抖,是她佯装成的再次相见的忐忑。

周昀绛低声应和,她在桌边坐下,秋琛上前来,为两个人斟上白开水。

“早上喝茶对肠胃不好,所以交代他们准备了水。”

“好。”周昀绛接过水。

随后两个人沉默下来,蒋宁兮抱着水,享受着这样的安静,也同时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就在他端起水准备喝上一口时,蒋宁兮才开口:“你听说了吗,我和函商的皇子有了婚约。”

周昀绛动作停顿,声音并无波澜,“听说了。”

她攥紧水杯。

“周先生,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蒋宁兮抬头看他,以慌乱与不安的神色向他传达这样的信号:那便是她对此丝毫不知情。

“你不记得了?”他淡淡道。

“有个女人和我说,我醒来之后,要告诉所有人,我在梦中梦见一只狐狸,然后再醒过来时,就是现在的场景。”

周昀绛放下水杯,“有个女人?”

“也是那个女人告诉我,她以我的身份与季清秋定了情。”

蒋宁兮垂眸,不去看他的神情。

“可我真的没有……周先生,你是清楚我的。”

“那你……”他的声音发虚,似乎有些犹疑。

“我听秋琛说,那段时间的我根本不像个样子,周先生,他们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相信,我想听你告诉我这些。”

蒋宁兮抽抽鼻子,感觉鼻子泛酸,随后视线变得模糊些,她抬头看向他,眼中正是一片水汽。

“周先生,你能告诉我吗?”

她透过朦胧一片打量他的神情,见他眉心微蹙起,不过可惜,眼前迷蒙并无法捕捉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他沉默片刻。

“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们没有必要骗你。”

在听到这个答案之前,蒋宁兮就已经在暗暗咬着唇瓣,原因便是她怕哭不出来。

听到他的回复,嘴唇也是疼到极致,再加上之前蓄在眼中那一层泪花,这会落泪竟是比她想的要容易许多。

以梧桐郡主的性子,她用力抓着水杯,只低着头,任由泪水大滴落下,也倔强不想被周昀绛发现落泪。

梧桐郡主当真神奇,哭闹撒娇的时候无所谓,可真的哭泣时又要躲着周昀绛,大概是她也知道,装出来的哭泣模样是梨花带雨惹人怜爱的。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便不要难过了。”

“周先生会嫌弃我吗?”她轻轻抹去泪水,又这样轻声问了句。

“郡主是有婚约的人,怎么说都轮不到我来嫌弃。”

蒋宁兮咬咬牙,哭得更凶了些。

“那个女人还告诉你什么了?”

“她和季清秋是清白的,他们两个没有过夫妻之实……”

说着,她偷偷打量他的神情,见周昀绛果然一噎,一阵无言后才继续,“我知道。那其他的呢?”

“她说府上关着两个侍女,还有一个叫琉萍的死者,她们都是你派来的人,琉萍吃下了她藏在库房中的药物没了性命。”她双手捧着水杯,傻傻笑起来,“我相信先生不会害我,你只是想要时刻留意我罢了。”

他有片刻停顿。

蒋宁兮歪头追问,“先生,是这样的吧?”

周昀绛皱眉,她没等他给出回答,“若是先生想要,我什么都可以给,可是唯有师傅的东西不行。”

他眉头紧蹙,清澈眼中好似有什么在浮沉,“你知道了什么?”

“藏宝图是他的遗物,我会好好守着的。”蒋宁兮叹气,停顿片刻后接着说:“那个女人似乎对你颇有怨念,她不想让你我过得舒心,所以特意告诉我这些。”

“嗬,倒确实是她能办出来的法子。”

他将杯中的酒饮尽,蒋宁兮向秋琛示意,很快清粥小菜便摆上桌子。

蒋宁兮吃的优雅,秉持着优良习惯:食不言寝不语,于是一顿饭无言。终了,她擦擦嘴,净了手后,她安静看着他吃粥。

梧桐郡主与叶时温分别,是在遇见周昀绛之前,记录上面写着郡主对叶时温感情极深,可遇见周昀绛便是痴迷的开端。

所以果然两个人很相像吧。

蒋宁兮在心中描摹他的样子,也在幻想着叶时温的模样。

眼看着周昀绛处之泰然,她也能想到从前梧桐郡主该有多热烈,才能叫他再这样的眼神下毫无波澜。

他放下筷子,也擦嘴净手。

周昀绛认真,微微垂眼的样子甚是好看。

“真是叫我意外。”

“嗯?”

“许久未见,难得一起吃顿饭,小郡主说了这么一大通,竟然没有一句话是问我的近况的。”

蒋宁兮笑起来,“早饭终究是匆忙。而且醒来这段时日,虽不敢来见先生,但从旁人口中听到最多的便是先生二字。”

“刚才还说要从我口中确认。”

“若是哪日先生带回去位女子,我定会听先生亲口告诉的。”

周昀绛若有所思,随后点点头。

“时候也不早了,郡主也该进宫去与贵妃请安了。”

蒋宁兮正有此意,于是应下,在他的注视下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书画诗作,蒋宁兮在尽力按照梧桐郡主的生活方式继续。之后几个较为重大的宫中宴席,话本中也有记载,说什么、吃什么也都算记录详尽。

她虽不适应梧桐郡主的行事方式,按照话本记载,也没出什么差错。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这天,京中下了场大雪,一顶轿子带着蒋宁兮还有一女子入宫。

她名为何珪汀,是位民间女子。

蒋宁兮将她打扮得素净,一身墨色长袍,面上不着粉黛,今日要带着她去见林贵妃,不宜穿得太过艳丽。

她们二人进屋,林贵妃抬眼一眼便有些呆愣。

何珪汀向林贵妃行礼,“贵妃娘娘万福,民女何珪汀见过贵妃娘娘。”

林贵妃望向蒋宁兮,随后眼一垂便掩藏起神色,“起来吧。你的事宁兮已经和我说过了,你家人不过想求个小官,不是什么难事。”

何珪汀笑起来,脸颊边有浅浅酒窝,看起来整个人宁静又美好。

“秋琛,你带着姑娘去花园里转一转,”蒋宁兮转头对何珪汀道:“皇宫里的雪景甚是好看,一会饭好了我派人去叫你。”

何珪汀应下,面上有些许腼腆与羞涩,蒋宁兮从盘中掏出个糕点塞进她的手里,而后秋琛带着何珪汀出门。

她们刚出门不久,蒋宁兮便察觉林贵妃欲言又止。

“母妃,先前我不就和你说过何珪汀家中的事了吗,怎么你看起来还是很惊讶的样子。”

“这女子,当真是你偶然遇见的?”

“当然了。”她拿起个糕点送进嘴中,答得漫不经心。

“你别想蒙混过去,你好好一个郡主,怎么会偶然遇见一个风尘女子?”

“她现在已经是民间女子了。”

是蒋宁兮给她赎的身。

“你还要举荐她的家人当官?”

“行商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能在京中落脚便好。”

“蒋宁兮,你到底怎么想的?”

蒋宁兮略沉默片刻,“母妃,如果我说她有恩于我呢?”

林贵妃怔怔,“什么意思?”

她垂眸不语。

林贵妃忙将身边人屏退,显然林贵妃焦急,忙再次拉着她发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蒋宁兮继续酝酿情绪,“我先前问过你,从前宫中的刘贵人到底长什么样子、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刘贵人,是蒋苏霖的生母,臣子口中出身低贱的青楼妃子。

“她是不是和刘贵人很像?”

林贵妃微愣,然后点头。

“我当时问你,也是想要确认。”

林贵妃显然迷茫起来,“什么?”

“狐仙带走时,是她一直在我身边陪着,后来我要回来,她说她也想回到皇宫,如果我能记着她的好,就去那条街上救她出来。后来我真的在那条街见到了她。”

“你说她是贵人刘玢?”

“我不知道,可是她们确实很像,不是吗?”

“那她回来要做什么?寻仇?”

蒋宁兮摇摇头,一片茫然样子,“不知道……”

镇长听了,顿时轻吁了一口气,一众乡绅也都一个两个心里大石头落地。当即,马屁不要钱似的竞相拍了过来。.七

“九叔不愧是九叔,就是厉害!”

“……”

“九叔就是咱们任家镇的定海神针啊!”

“……”

“九叔不愧是茅山弟子,道法就是高超,我建议……”

一众乡绅拍马屁的功夫,当真是超凡脱俗,一个两个,张口就来,好像都不用过脑子。

“唉……”

九叔却是微微叹息。

“怎么,九叔,难道这件事还有什么隐患不成?”

镇长见了,心里一沉,连忙问道。

“是啊,九叔,这……该不会还有什么变故吧?”

有留心九叔神色的乡绅,也赶紧追问。

由不得他们不谨慎。

这事,终究是关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

“各位误会了,这件事解决的很是彻底,只是……贫道没想到的是,那孽畜竟然屠戮了黄宅上百条性命。

贫道当面,却无法拯救,当真是心中有愧。黄百万父子,也是遭了这孽畜的毒手,贫道同样是无法拯救。”

九叔叹息一声,面色沉重。

“诸位,这件事并不能怪我师兄的,人力终究有尽。那为祸的孽畜,乃是一尊准邪神,这种级别的存在,实力单打独斗,甚至比我等修道还要强上一些。

从他们手中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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