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眼的墨痕在灯烛照射下,幽幽发绿,夜晚时分远远瞧见,怕是会被当成鬼火。

金昭音从那些情绪中抽离,一抬眼就看见眼前的阴间灯笼。

要是有张脸凑近些…

不用怀疑,肯定黑绿了。

虽说她们是为了避开古宅里的人跑到的此地,但眼前的院子明显具有特殊性。

祭品,指的是哪种祭品?

说不定真的瞎猫碰上死耗子,给撞上了线索点。

暂时放下私人‘恩怨’,金昭音和身边人对视一眼,确定了有同样的想法。

既然要潜入,当然不能惹人注目,避免再次和人碰个正着,苏雪重新把手电筒关上。

俩人刚准备进去,蓦然停住。

身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还未等做出反应,细哑年迈的人音紧随而至。

“此乃府内为神灵备制祭祀供品的地儿,实在杂乱,客人啊,还是不要进去得好。”

从熟悉的声音中,很容易可以辨别出是不久之前带她们去客房的李婆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遇到的还不是普通的仆人。

金昭音有些僵硬,眉头垂下。

不久之前乐呵呵送到客房,不久之后抓个正着乐呵乐呵是吧!

周遭的冷风刮袭,眼前门梁上挂着的两个灯笼左右晃动,哒哒作响,幽暗的光晃入眼底。

“两位客人一路疲惫,夜里为何不好好歇息?”

正面对上肯定不能逃和躲,只能刚了。

环胸搓着手臂,金昭音缓慢地转过身。

不过几米远的地方被灯笼晕开白黄朦胧的光,摇曳的烛光明晦,爬上佝偻的身影。

“老婆子我啊,可是对客人千叮万嘱,无事便不要在夜里外出,冲撞了神灵,遇见那些个晚归的故人,可就不好了…”

“客人怎的就是不听呢?”

一连串的轻声慢语并不能带来放松,反而似一只只红火蚁,啃咬在神经线上。

阴冷的氛围下,说不出的诡谲。

李婆婆一双通白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过来,“两位客人,能否告知老婆子,何故会出现在此?”

“啊…”

金昭音仿佛才回过神来,蓝眸微侧,眸光有些闪烁,各种话在嘴边转悠了一圈又吞下去,轻咳了声,只道:“这话说来话长…”

一般情况下,说来话长后面会接个长话短说,秉持着多说多错,少说没错,等会抓紧机会和蠢家伙对对眼神,拢共话语,避免出漏洞糊弄过去。

偏偏李婆婆眼角的沟壑纹路深陷,笑得和蔼可亲,一派耐心十足,“无事无事,既然话长,那回去的路上,客人可以同老婆子慢慢讲。”

一句话,可把后路断了。

看样子对方既打算再亲自送她们回客房一趟,又有闲情雅致陪她们细细聊聊。

为什么深夜不睡觉在古宅瞎晃悠的话题。

金昭音握着水杯的手渐渐收紧,那个郁闷啊。

是不是古宅的人都在搞特殊性。

老人家不应该到晚上容易疲倦发困吗!

看这架势,除非想要和人彻底对上,眼下是没了其他可能,只能先乖乖陪人回去再做打算。

很显然,这种想法不止她一个。

苏雪侧眸看了一眼身后的紧闭的大门,在李婆婆温和又催促逼人的目光下,抬步向她靠近。

李婆婆眉眼亲和,等人走到半米之遥时,方才转身在前面带路。

几人的身影慢慢离开院落大门,重新步入长廊。

悬挂的灯笼在风刮袭下依旧晃动着,似乎经过了适才几人的交谈,听闻了外面的动静。

紧闭的大门开了一小条缝。

灯笼摇得剧烈,连带着光晕晦暗,无法看清的缝隙中,是否真的有人用着眼睛向外注视。

过了片刻,风小了许多,院落露出的缝消失了。

如出入古宅时一般,李婆婆提着灯笼走在前方,带着迷途的旅人回到暂时能够安歇的地方。

“这年轻人啊,活泼点,有探知欲是好事…”

李婆婆语速很慢,一个字眼一个字眼相当清晰,“但还是要看在什么地方,客人初来乍到,对府内不甚熟悉,黑灯瞎火,又赶上了寒衣日,要是迷了路,届时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可不好了…”

细哑的嗓音满是告诫之意,像是忧心后辈出错的长辈在语重心长地叮咛。

见身后的女客颔首示意知道了,李婆婆满意地点了点头,绕了一圈,话题最终又一次回到了最初。

她内陷的唇瓣开合,“不知客人,未在房内歇息,是在寻什么?”

这一次用的是寻,针对性更强了。

金昭音深知她们的行为让眼前再怎么和蔼依旧浑身散发着诡异的老人家,对此生出了某种情绪。

刚想要开口,金昭音就听身边人先一步道:“李婆婆可真是目光如炬,这都被您看出来了。”

清冷的话语打破了周遭的寂静,李婆婆侧目,泛白的瞳孔深深地盯着苏雪,笑得慈祥,“不知客人是在寻什么,说出来老婆子我听听,兴许可以帮上些忙。”

金昭音左看右看,只有灯笼不太明亮的光半打在人轮廓上,气氛简直拉满了好吧!

到底是担心某个家伙被眼前人表露的亲切模样骗了,金昭音扯了扯袖子,示意前往别莽。

真要露出什么马脚,不用有任何怀疑,第一个饶不了她们的就是对方。

苏雪垂眸瞥了疯狂暗示的女孩,不疾不徐道:“在您走后,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突感身体不适…”

她话语停下,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客人这是身体哪里不适?”李婆婆眼睛微眯,端详着眼前人。

她的目光扫过露在苏雪外面的肌肤,再次看向那只掩盖在衣物下垂直的手臂。

似对她的身体很是担心,李婆婆叹息,“早知如此,便在那时老婆子我去叫大夫过来给客人瞧瞧,没什么叨扰不叨扰,有些事情啊,耽误不得。”

“李婆婆费心了,不过并不是这方面的不适。”

苏雪慢条斯理说着:“我需要的是茅房。”

眼前的老人家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

发白的眼珠子看着她,一时无言。

在此期间和人通了眼神,苏雪见拖够了,意思也到位了,率先圆上了一开始只字未提的事情,“李婆婆您要知道,人的需求不能精确稳定。”

过于安静了一会,李婆婆开口:“房内有备置。”

为了如厕方便,屋内会备好出恭相关物。

茅房这类是给下人用的。

苏雪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实在抱歉,人生地不熟,没注意。”

至于信不信是对方的事,挡问合不合理才是她们应该考虑了,都说了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人有三急为了找到古宅建的茅房,着急忙慌四处走走不过分吧。

至于为什么会来这,问就是人生地不熟。

看出这个意思,金昭音眉毛跳跳。

只能说不愧是某人了。

反正如果这话还她来讲肯定说不出口。

李婆婆缄默不言少顷,眼睛移动,落在金发蓝眸的女孩身上,轻声问:“那不知这位女客?”

金昭音那还用想,“和她一样!”

甚至她还有有利证据,举了举手中的水杯。

李婆婆盯着那个水杯看了一会,转动着眼珠在俩人身上徘徊,随后问:“那不知两位客人怎会聚在一块?”

“走着走着遇见的。”

仿佛是看出了李婆婆对此不太满意,苏雪思考了一会,道:“可能是缘分?”

带着犹疑的声音传入耳际,金昭音眼眸闪了闪,蓝眸控制不住看了一眼随口一说的身边人。

对上那双流露询问惨白的眼睛,金昭音相当赞同,“可能就是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

看似说了很多,实则半点能用的都没有。

李婆婆踩着轻慢地步子,缓缓道:“原是这般。”

恰好此时已经返回了苏雪客房所在。

她照例进屋点燃了蜡烛,一一详细地介绍完屋内的布置和使用方法,走到门房外时,再次叮嘱夜间少外出为好。

接下来要一个人面对透着恐怖的老人家,金昭音其实有点毛毛的,反复盯着烛光照出的影子看。

苏雪觉察到她的异样,或许是为了安抚避免惊慌之下把什么东西吐露出来,从夹克掏出了一个东西。

“手。”

听到声音,金昭音侧眸见送人至门外的黑衣女人右臂抬起,指骨曲拢抓握着什么。

有些茫然,不过金昭音还是伸出手。

借着从屋内映来的烛光,随着眼前人手放在她上空舒展,一颗东西掉在她掌心。

两端拧紧,中间长滚滚的,是颗大白兔奶糖。

包装纸似乎才残留着另外一个人的余温,金昭音眨了眨眼,“给我…糖干嘛?”

难道是看出她有点不…自在,想要安慰她?

“自然是吃的。”

“……”

说了和没说一样!

就当没注意到眼前人的谴责眼神,苏雪淡淡开口:“晚上吃糖会长蛀牙。”

金昭音虚拿着糖,还没领会什么意思,那边的李婆婆开始催促,只好跟上,不过小眼神在能触及的范围,都落在那扇还未关上的客房房门长。

直到再也看不见,抵达了属于自己的客房,金昭音凭借对人的性格了解总算后知后觉什么意思。

某人的意思很简单。

晚上吃会长蛀牙。

所以你最好,活着等到明天吃。

捏着奶糖,金昭音咬牙。

她都能在脑海拟出人说话时的神态。

李婆婆弄好了房内,提着灯笼走出房间,说了些基本差不多的叮嘱话。

拖某人的福,一路上没心思想东想西,现在满是对她的气愤,对于老人家没有害怕的功夫。

送别对方,金昭音等了一会,准备再次行动,打开一条缝却见门外老人静静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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