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是还有什么需求吗?”
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慈祥老人家如是问着。
“……”
什么是梅开二度。
目视着门外特意熄灭灯烛,就像候她许久的李婆婆,金昭音扬着礼貌的笑,嘴上说着没有谢谢,随后让对方也早点休息,干脆利落地带上了门。
等房门关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金昭音抿紧唇,太大意了。
谁能想到这李婆婆居然还玩这一手!
以防万一,出门前她特地等了很久,看着烛火慢慢消失,没想到是外面的人把握着度弄出来的假象。
今天晚上再想出去干什么,肯定不行了。
捏玩着糖果,金昭音郁闷地坐在木椅。
她盯着大白兔奶糖,脑海不知不觉浮现了刚才的事情,翻滚的情绪如潮褪去,抿平的嘴角翘了翘。
某个人说话真是一套一套的。
说是真的吧,肯定没几分真。
说是借口扯的谎话吧,也不全是。
辗转难眠是在查看床榻有什么隐藏线索。
突感的不适,谁让屋内烛香太浓。
需要茅房是一回事,使用不使用是另外一回事。
她们的确是走着走着遇见的,只不过步数是两三步,地点就在客房门口。
现在想想,真是玩得一手好的文字游戏!
既不违背原则,又能戏耍她人是吧!
金昭音嘀咕着某人,戳着奶糖。
就像戳着远在另外一个客房的蠢家伙,看它滚来滚去,没点几下,陡然感觉不对劲。
仿佛有人正在房间哪个地方窥视着她。
阴冷爬上裸露在外的肌肤,她立马反应过来。
是门外的李婆婆还没有离开,正处在窗口那个不知谁弄出来的纸洞,观察着屋内。
更准确的说,是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管是现实还是想象,都不禁令人脊背发凉。
这古宅简直了,每个地方都透着诡异,连带着里面的人也让她无法以常人之心对待。
尽管察觉到了不对,金昭音还是得故作无觉。
毕竟对方已经做出了这种超出正常人范畴暗藏危险的举动,要是被发现,后果显然不太妙。
装模作样坐了一会坐够了,金昭音起身熄灭几盏灯烛,全灭是不可能全灭的,她留下距离最远的一盏当照明物,走到床榻放下罗帷。
完全一副准备休息的样子。
薄薄的丝帐让景物愈发朦胧,那道视线还没有撤离,也不知道要看多久。
金昭音把水杯抱在怀里,指尖搓着奶糖外壳纸。
不由地又想到了‘某人离别前的话’
眼前大白兔奶糖都变得耀武扬威的!
金昭音狠狠地捏了捏。
本小姐怎么可能会被这点小情况吓到!
等着吧,明天就把你吃了!
不仅吃,还要当着某人的面吃!
……
吴文昊刚走到客房不远处的长廊,就见门口那处亮着灯烛的光晕,心里不祥的预感升起,
古宅的人警惕心比想象当中的更加重,他的动作已经尽所能及放快了,查寻完二房小姐的屋子后当机立断返回,来来去去用时较短,却没还是是撞个正着。
越靠近客房所在地,灯笼后的身影逐渐显露。
不是别人,是来时送他来客房的老人家。
两人站在门口,对视了片刻,夜里的风很凉,徐徐吹动着李婆婆的袖口唐摆。
吴文昊知道不能慌,神色坦然自若,脑中转动想着对策,顺便等着对方想开口。
有的时候,把话题交给他人,其实对自己有利。
李婆婆从女客的院落离开,顺道来看看男客是否也有什么需求,见屋内没人,神色晦暗不明。
今晚总共就三个客人,没想连连三个人都没有安分待在房间里,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见人没有开口的意思,李婆婆轻缓问道:“客人这是?”
她的手中依然提着灯笼,油烛燃烧洇开之后,一部分溶解在空气里,袅烟从灯笼罩飘出。
吴文昊视线落在上面,有了对策。
烛香渐浓,他不自觉用手掩住口鼻,神情变化自然,带着无法掩饰的难受,歉声道:“屋内很闷,我出来透透气,因此惊扰到了您吗,抱歉。”
一路上状态不加掩饰,根据话中的意思,很容易让人不禁联想,吴文昊抓住的就是眼前人会顺着意思深想。
确实对人闻不惯香烛气有所了解,李婆婆大概知道了闷指的是屋内烛香浓郁。
“没有惊扰的事,客人无需道歉。”她泛白的眼珠注视着人,语气宽和道:“若闻不惯香烛,可将朱窗稍开,府内很安全,不必担心会出不好的事情…”
所见所闻都昭示着危险,吴文昊对这话不置可否,听到李婆婆再次告诫莫要乱走,早些歇息,他一概接收,站在门前目送,“您也是。”
走出了几步,李婆婆似想到什么,又停下步履回头望着他,“不知客人是何时的诞辰?深夜外出终究不好,现下既已做下了,等会老婆子我去帮你拜驱…”
与那双白眼睛对上,吴文昊看不清里面有什么情绪,握着手电筒的手微微收紧。
如果是之前,没有了解到二房小姐身上冥婚事件的他,多多少少会觉古怪不觉真实,却也不会无端深想其中种种。
但看到过房间床榻的尸体…
吴文昊对她索要生辰八字有了几乎是字眼出来的瞬间,产生了相关猜想。
什么事情需要生辰八字。
是要拿他代替吗?
念头一闪而过,吴文昊想到自踏入副本,没有停下过的警示感,暗叹难怪机械音会有提示。
半道而来的旅客,身处在古宅大院,里面的人要是有轨心,还不是插翅难飞。
知道至少当前是不能和人起冲突,吴文昊收敛情绪,只能含着感激把生辰说了说。
李婆婆垂眸点了点头,不知在想什么。
布着沟壑的脸庞在夜色灯烛中映衬的阴森。
良久,李婆婆说了句知晓了,一会帮客人好好驱驱冥气,还望客人莫要再乱走,免得她为难。
叮嘱完,她缓步离开。
吴文昊当然没蠢把生辰八字实情相告,但从眼前人流露的表情,实在难猜是不是又不小心撞上了。
看着远处飘远的烛光,吴文昊有心想要再去古宅内部一些地方探查,可从李婆婆反复提醒的话语中,心里升腾一种预感,夜晚还会有人来看。
一次还行,多来几次,怎么都说不清了。
握着手电筒的手松松紧紧,吴文昊还是压下了心头的迫切焦急,步伐略带沉重地踏入屋内。
……
送走了金发蓝眸女孩和李婆婆,苏雪关上门。
屋内重新点燃的蜡烛让换新的空气再次被烛香吞没,窗稍微打开使空气流通,苏雪和原来一样,把蜡烛全灭了,支起手电筒放在桌面。
今晚是没办法再出去做别的,困意没有到来,闲着也是闲着,苏雪继续研究灯笼的奇怪之处。
和上一次一触即离不同,她的指腹落在上面,仔细摩擦了片刻。
触感很软柔,很是细腻,像是上好的锦绸。
里面燃烧着蜡烛,烘起温热,滚滚爬上指尖。
缓缓收回,苏雪的目光沿着灯笼面不留一处地打量,没有放过房间内的任何一个灯笼。
看得出来,经过了特殊处理,灯笼面很干净,没有绘制什么图案花色也没有落下意境诗词。
端详一会,总算发现了一个不太相同的地方。
苏雪折身回桌前取过手电,清亮的光集中落在一个地方,叫任何东西无法隐藏。
在灯笼隐角不易察觉的边缘,似乎染上什么污垢,一个很小的黑点。
苏雪上手摸了摸。
去不掉,是和灯笼面一体的。
似有所思地看了一会,选择了放弃。
结论得出之前总需要几个有用的信息点串起来。
一道题目想要解开,要先有题。
现在的灯笼除了灯笼,是一张空白的纸,再兀自琢磨也是无济于事,白费心神。
把灯笼暂时放在一边,趁着不困,还有空,苏雪顺便看了看蜡烛,经过高温顶端的蜡融化,续而慢慢冷却,变成了半凝固的液体。
沾了一点在指腹抹开。
很明显的油质感。
味道…
从飘出来的味就能知道,一种怪异的气味。
苏雪给胳膊换完药,躺在床上休息。
等明天寻了机会,去制造的地方看看。
时至深夜,几人安睡,几人焦虑,古宅内的许多人还在活动着,烛火在夜色下似一颗颗繁星。
昏暗的长廊里,细碎的碾压地面声音划破寂静。
是有什么在缓缓前行。
最后停在了漆黑一片的门户外,那道融于黑暗的影子动了动,跪立在移行工具上。
从未关的窗户往里瞧,当看见床榻之上的人时,来人清浅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
滚热的呼气打在窗棂,晕开小片湿意,靠近那处的洁净麻纸,同样变了些许颜色。
周遭很是安静,哪怕一点点声音都会变得清晰可闻,意识到之后,担心被发觉,那人在努力放轻。
可就算再怎么轻,因人而激颤的气息依旧浓重。
眼里被床榻之上安睡的身影完全占满,顾不得身下的代步工具,那道身影顶开微微开启的窗户,爬上了窗沿,衣服摩擦过产生窸窸窣窣的细响。
相比于无法抑制的呼吸,来人落地的声音很轻。
轻到没有惊起任何动静。
几乎是进入屋内的刹那,迫不及待踩着小步子逼近床榻,裙边平稳的恰似随风浮动的闲雅彩晕。
在即将抵达床榻边缘,一道清润的光打在来人的身上,昏暗不明刹那间被驱逐开。
手电筒的光照亮了来人身上朱红的袄裙。
同样地,不施粉黛的病态小脸,因为某种原因下,裹上的不正常潮红也显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