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事情已是发生,再说其它已是无用。孟江南接了文书和爷爷奶奶扶着大丫一起回家,这不是还有三天时间吗。

待回到家中,一家四口围坐床前沉默着,孙喜娘大丫还在默默的流着眼泪。

孟江南站起身“好了,爷爷奶奶,大丫。你们不用担心俺,俺已是去过那汝州城一次,不是甚远,一天也能走个来回,等俺结了劳役定会速速回来的。”

“哎,那劳役岂是好出的。咳咳咳。。”孟子兴一阵长咳,待孟江南端了碗茶水饮下才压住,而后接着道“如今这世道劳丁少又是工程紧急,怕不是要日夜赶工,筑墙修堤哪个不是重活,你们这小身板岂是能受的住的。”

孙喜娘大丫闻言又是哭出声来。

“没事,你们放心,俺的身体没问题,村口的大石碾俺都能搬动。”孟江南安慰着奶奶媳妇。

“哎!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罢了,进那汝州城后机灵些,不要事事身先,多躲于人后站在人中间。”孟子兴是于县府当过小吏的“他奶奶,家里银钱多拿出些给二牛。哼,在乱的世道也是钱能通神的。”

孙喜娘忙的于床上翻出钱袋子,整个交给孙子。

“不用,不用,留在家里使吧。”孟江南却是推脱不接,虽说这小村用不上那银钱,但银钱终归是银钱,必要的时候肯定会有大用。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于那汝州城内的小吏衙兵们打好关系,不要怕花这钱,保住身体才是。”孟子兴咳咳咳的又是一通巨咳。

“是啊,二牛,出门在外不漏财也别怕散财。”孙喜娘将钱袋于孟江南身上贴身放好“于那小吏衙兵打点好关系才能不受欺负,再说,你若不在了俺们要这钱还有啥用。”说完又哭了起来。

四人沉默的坐到中午,气氛很是冷清悲凉。

“俺去做饭吧,你们这样俺在那汝州城更不放心家里。”孟江南站起身来,也不知怎样相劝。

“是呀,悲伤又有何用,咱们还得坚强活着啊。”孟子兴读过些书思想成熟更加稳重,对着老太婆道“大丫这都有了身体,二牛不在家,咱们更得照顾好她。”

孙喜娘闻言抹了把眼泪起身去那厨房做饭,只是因为伤心脚步多有虚浮。

“你们回屋多说说话吧。”孟子兴知道这小夫妻相聚的时间不多了。“哎,这个乱世就是看不得人好啊,刚刚日子有些盼头,而今又被打入深渊。”

孟江南将大丫扶回房内“莫要再哭了,你这样俺心里很难受,于那外面也是不安心的。”

大丫抹了把眼泪,装作坚强道“二牛哥且安心,俺会在家好好的,你在外不用多挂心,一切以你自己小心才是。。”孟江南紧紧的抱着大丫。

“今年的春节过的很是欢心,这是俺长到这样大最快乐的一个春节,本以为往后就有这样的好日子过了,谁知。。”大丫依偎在孟江南怀中又要流泪。

“生在乱世就是如此吧,不过你放心,俺一定会早早回来的!”孟江南给大丫擦着眼泪“俺还要看着俺儿子出生哩。”理了理大丫的额前乱发,孟江南缓缓道“你现在有孕在身才是最要保重,家里爷爷有那顽疾,奶奶也是年岁大了,俺走以后就要辛苦你了。”

大丫点头应着,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又陷入沉默。

李大壮家,李大娘哭哭啼啼的失了方寸,她一哭,媳妇孙女也跟着哭,弄得李大壮不知咋办。

“娘,这可咋办啊,可叫咱们咋活啊。”李大壮之娘李王氏抱着小闺女问道。

“咋办,俺怎知咋办啊。”李大娘已是没了往日的泼赖,痴痴呆呆已是失了魂。

“找俺舅舅去,看看可还有没有转机?”李王氏泪眼看着李大娘提点一句。

“对,对,去找俺哥。”李大娘闻言回了神,急忙拉着孙子去村正家里。

到了村正家,李大娘抱着李正仁就哭“大哥,大哥你得给俺出个主意啊,你外甥已是被抓走,家里就这一根独苗可咋办呢。”

李正仁也正心烦,这两年好不容易娃儿们大了生活好些了,还是出了事,这狗日的老天狗日的流匪,又想到这自家多嘴的妹子,恨恨道“俺能有什么办法,本来已是于那汝州府衙报告过咱村的事,想那柳大人也是清楚的,前来不过走个过场,就此也能过去,谁叫你多嘴来着。”

“俺,俺不是听那官老爷说必须要带走一个吗,真要搜查带走一个可不就是俺家大壮,俺,俺可不能。。”李大娘怯怯的回答道。

“哼,你不多嘴一切事都没有。”李正仁也不在理她,嘱咐着“大壮啊,去了那汝州城出苦力是免不了的,不要与人争,特别是别与那小吏衙兵顶撞,好好跟着你二牛哥后面。”

“舅老爷放心吧,俺会看好二牛的。”李大壮倒是不甚忧心,于这小山村连肉都是见不到的,到了汝州城起码还能看见肉,虽然吃不到也是好的。

“大哥,大哥,大壮就非去不可吗,那官大爷不是说带走一个就好嘛。”李大娘不死心的问道。

“那群豺狼的话岂能当真。罢了,大壮也是不小了,你看二牛也以成婚,你速速回去于这两天给大壮接门亲留个后吧。”李正仁叹气道,虽然这次招的是那劳役,但是谁敢说没那凶险。

“成亲?”李大娘一想也是可以的,且是必须的,只怪自己早早没给大壮成了亲“可就剩两日了,去哪成这亲啊?于那别村寻个时间也不够啊。”

“这兵荒马乱的女娃多的是,给口吃的给些银钱就可以,你还想怎的挑。”李正仁恨恨道“罢了,俺家因为人口少,去年收留了几个女娃,找个岁数大的今天就带回去给大壮当媳妇吧。”

李正仁是这村正,虽然自己儿子也被抓丁,但于这小村各家来说已是顶好的了,自己还且身强体壮,又是长于那汝州城来往谋些私利,这两年不缺那口吃的,上次流民过境也就收留了两三个女娃。

于是当天李大壮就匆匆成了亲,和那孟江南一样也没有一切排场,李王氏收拾间屋子两人住在一起就算成了。

再说孟家,晚间大丫的娘亲李婶娘前来,也是一脸憔悴。

“娘亲快快坐下,这天色以黑您咋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孟江南招呼岳母上座。

李婶娘看着眼睛红肿的孙喜娘和大丫也是要流眼泪,上前拉着大丫“俺这命苦的大丫啊!好不容易嫁了个好夫君,日子刚有起色,又贪上这祸事。”

大丫也是抱着母亲一起哭。

孙喜娘偷偷抹了把眼泪“谁说不是呢,这贼老天就是不叫俺们活啊。"以前菩萨诸佛挂在嘴边,而今也被那孙喜娘丢掉了,孙子都被抓丁了,可见那些菩萨佛祖也是不灵的。

孟江南又是一通安慰三个女人才收住眼泪。

李婶娘从怀中掏出一个包着的布帕“二牛,出门在外可是要万分小心,吃饱穿暖保住身体最为重要,家里还有等着你的妻儿老小呢。这些银钱你拿着,看于那汝州城内可不可以打点打点,也好早早回来。”

“这个俺不能要,俺这一走家里已是无劳力,你们留些银钱防身才是。”孟江南连连摆手。

“哎,你也是知道,咱村就这样大,留这银钱也是无用的,你在外面才是需要的。”李婶娘将布帕交到孟江南手里“在外可是要保重身体,记得完了早早回来,不要叫家里等急了。”说罢抹着眼泪转身离开。

孙喜娘看着孟江南捧着银钱呆立那,哀伤道“乖孙啊,多听你岳母的,于那外面一定要吃饱穿暖,多多注意身体才是,你平安回来咱这俩家才能安好。”

“对了,二牛哥的衣服还没收拾。”大丫想着今天一天只顾悲伤沉默了,还没给二牛哥打点行装,恨恨的拍了自己脑袋一下转身回屋。

“对,对,对,早早准备不要漏下什么。”孙喜娘也是起身去帮大丫拾掇。

孟江南打开手中的布帕,二两银子和几百大钱,于那李婶娘一家来说已是全部家当。

深夜,大丫点着油灯,还在一针一线的缝补衣裳,微暗的灯光下一个针脚压着一个针脚。

孟江南上前握住大丫的手“明日在做吧,小心伤了身子骨。”

“不行,这块棉布早该给你做成外衣的,只怪前些时日俺自己发懒。”大丫倔强的挣开手,仍是一线接着一线密密缝着。

“这怎能怪你,李三爷爷说有了身孕都这样。快快早些歇着吧,肚里的孩子也该累了。”孟江南见此夺下大丫手中针线,吹了灯将她抱上床。

躺在床上的大丫很快睡着了,只是在梦中还在喃喃着这处针脚还不密那处丝线有些松。

正是一首惜分飞:

惊闻别离泪垂垂,欢宴弹指崩碎。这心以恢恢,愿将幽魂配双对。

挑灯牵丝鼓欲催,手中寒衣岂睡。这眼以哭溃,相思郁结叫人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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