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很快过去,孟江南和李大壮今天就要出发,虽离那汝州城离龙坡村也是不远,但也不能因此耽误了时日,更是该早早去了打点一番。

天还很黑,孟江南就以起来,大丫还在沉睡,这两日连着赶制衣服鞋子已是累坏。悄默默的走下床,孟江南摸到水桶,独自一人趁着启明的星光将两家的水缸打满。

“二牛哥,二牛哥,,”大丫摸了身边没见到孟江南忙的起身,看到他挑水回来才舒了一口气。

“怎的不在多睡会。”孟江南看着衣衫凌乱的大丫,知其也是匆匆起来。

“二牛哥,俺好害怕。。”大丫抱着孟江南。

“别怕,这汝州城离咱这也不远,传递信息很是容易。家里要是有甚要紧的事,想必村正爷爷会去汝州城寻俺。”孟江南安慰着大丫。

“可这兵荒马乱的,万一那流匪打来咋办,会不会叫你们冲在前头?”大丫想到这些更是害怕,脸色愈发灰白。

“不会,应该不会的。”孟江南将大丫扶回屋内“那汝州城听说早已住下了许多兵马,打那流匪还是不怕的,俺们此去只是修城。”

孙喜娘也早早的起了,看到厨房水缸已是满满,默默的抹了把眼泪,而后用那白面多多的蒸了一锅炊饼。

离别之苦摧心肠,有亲尚在隔两方。万险千途一飞信,恐接人绝寄愁殇。

日头初生,全村的人都来送行,孟江南和李大壮背着两个包袱走在最前面。对于孟江南来说此时尚还是好的,记得七八岁那年爹爹被抓丁,好大一群官兵压着村里的男丁前行,阿爷阿奶们想上前送件寒衣都被夺了去,凶狠狠的官兵骑在马上用那皮鞭抽打走的慢的,小虎哥那时也才十一,小小的步伐跟不上,官兵一鞭子抽到脸颊,汩汩的鲜血顿时流淌下来,小虎哥的爷爷想上前阻拦被那官兵一脚踢出老远,没多久也就去了。

“不用再送了,你们都回吧。”众人已是到了官道,孟江南拦住还要送行的村民。

“对的,对的,你们都回去吧,俺和二牛没问题的。”李大壮看着自己的新婚娇妻,大赤赤的抱了一把“回吧,俺和二牛修完那汝州城墙就回来。”

大丫哭着将脖子上的石头吊坠取下挂回孟江南颈间,又将其埋入衣内“保佑你此行平平安安,早些回来。”

“嗯,你们在家也要保重。”孟江南和李大壮踏上官道,一步三回头的于村里人告别,直到看不见众人才快步向汝州城赶去。

走上了官道,一条路直通汝州城,本来村正李正仁还想来送,被孟江南拦了下来。不说村正爷爷年纪已是大了,一人来回大家岂能放心,其次自己和那大壮也是去过汝州城的,这一条官道也迷不了。

“哎,结婚取媳妇真好,晚上睡觉都不用一个人了。”李大壮吃着手里的炊饼于那孟江南说着新婚之乐。

“呵呵,就是因为不寂寞吗?”孟江南调笑一句。

“也,也不是。。”好似想到什么,李大壮脸面红到耳朵。

二人走了没多久,就听后面喝喝啦啦跟上一队人马,孟江南忙的将李大壮拉下官道。

这队人马全是手持刀枪的正规军,前头领先的挑着个大大的忠武旗,后面竖着忠武大将军陈字旗。一路小跑前行,吓的孟江南和李大壮站在路边不敢动。带到前头部队过去,后面才是身穿盔甲的近卫兵,护着一位大将军,只见这大将军身穿金甲,头戴冲天盔,背后披风鲜红似血。孟江南忙的拉着李大壮跪在路边,那些骑在马上的却是视若不见。

“你等是何人,怎的于这官道行走,莫不是那流匪的探子。”孟江南和李大壮以为无事了,却是被后面的人马围住,一个身穿银甲的上前问话。

孟江南忙的将怀里的汝州府衙文书掏出,恭敬的递给旁边的士兵“大人,各位兵大人,俺俩都是良民,上这官道是因为要去那汝州城服劳役,请大人明察。”

那银甲官兵接了文书,果真汝州城司户所签发的征调,“哼,这汝州城的人倒是散懒,一封文书就把人招去,也不怕半路跑了劫了。什么劳役,直接抓了冲奴又能如何。”而后将文书扔给孟江南,转身上马离开。

“吓死俺了,他们是什么人。”李大壮缩在孟江南身后偷偷问道。

“看那旗帜应该是淮南的忠武军,应该是北上去剿匪的。”孟江南将府衙文书收好,这一路上啥都能丢,就是这个丢不得,没了文书被当做流民强征掳了冲奴尚还有一条活命,万一被那官兵当流匪一刀砍了那才冤呐。

“那骑在马上的好气派啊。”李大壮缓过了心神,羡慕道。

“那是当然,统领几万人的大将军呢。好了,别多说了,咱们快些走吧。”孟江南拉着李大壮快步前行,这官道还是少待为好。

走到日头以高,李大壮已是坐地不起,七十多里路也不甚远,但此行是去服劳役出苦力,都是些丧心事,真真越走越累。

“前面有个路口,咱们去歇歇吧,顺道去那村子讨些水,反正只要今天能赶到那汝州城就行。"李大壮看前面官道有个岔路口,想停下歇歇。

“在这路边歇歇就行,何必再下去。”孟江南是不想在生事端,拿出自己的水囊摇了摇也是没有了“你且在忍忍,离那汝州城已是不远了。”

“你没瞧见啊,这一路上遇到三四波官兵谍马,咱要在这官道边坐着岂不更招惹事端。”李大壮好似聪明一回,拉着孟江南往小路走去。

“也是,那就下了路口别走远了。”孟江南一想也是这个理便同意。

二人下了官道,这条岔路小道修的比自家村子那条小路可强多了,碎石铺就的地面两旁也是无甚杂草灌木,没走几步已是远远的能看到一个村庄。

“这村子也是不远,咱们去讨些水吧,实在是渴的嗓子快冒烟了。”李大壮一路吃吃喝喝早已把那水喝尽了,抬脚就往村子走去。

孟江南打量着,那村子离官道也就二三百米,被路边田头的高大树木遮挡,于官道才看不见。村子外围房屋相连只留一个门户,空隙处也垒了高墙,整个村子如同一个堡垒,规模比龙坡村大三倍有余,目测是个上百户人家的大庄,此时以过晌午,却是无一缕炊烟,很是宁静。

二人来到村口也是未见到一人,“咦,这大晌午的都在家吃饭呢吗,看着村子就是富裕的,不知道可不可以讨些热乎饭吃。”李大壮看着外围砖瓦的房屋,比自家那石头茅草房强了好多倍。

孟江南却是隐隐感觉不妙“咱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快些走吧。”

“来都来了,怎的也得讨碗水喝吧。”李大壮不理会孟江南,推开很是残破半掩着的大门“怎的这样有钱,大门坏了也不知修上一修。”

那李大壮进门还没走几步就哇哇大叫着跑了出来“死人,好多死人。”

孟江南闻言于那大门口探进头,只见小村里到处都是死人,伏在门槛上的,倒在墙边的,卧在堂屋内的,一个个身下的血已是乌黑凝结,那村子正中央的尸体更是一具压着一具,男女老少皆有,仔细看去还能发现都被割去了左耳。那家家户户的木门也被劈开,远远也能瞧着屋内翻箱倒柜的场景。

“走,走,快走。”孟江南拉着李大壮就往官道跑。

“这,这是流匪已经打来了吗?”李大壮初见如此多的死人,面色惨白脚步打颤。

孟江南也不搭话,拉着李大壮上了官道又往前跑了半里路才嗬呲嗬呲的停下。

“哎,哎二牛,这是流匪打来了吗,那咱还去那汝州城干啥,得赶快回村里报信呀。”李大壮喘着粗气道。

“流匪?这官道上一会儿一路官兵,于那南上的军队都不知过了多少,哪里来的流匪。”孟江南已是心里清楚发生了什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何况这兵荒马乱时节,这样一个大庄于那些路过的官兵来说只怕不止钱财。

“那,那是咋啦,咋死了好多人。”李大壮提起此事还心有余悸,虽也早早见过死人的,但像今天这样血腥还是第一次。

“莫要多问,还是快走吧,早些到那汝州城才是。”孟江南不禁有些担心村里,只希望村里那条崎岖小路不被发现才好,而对那些始作俑者却只能又恨又怕。

剩下的路途李大壮再也不敢下那官道,只是一路走来,时不时就会看到远处有那黑烟升起,一阵大风刮来,还有那浓浓的血腥味,直到距那汝州城不过十里时这些怪象才消失。

正是一首菩萨蛮:

万丈边关内欲摧,埋没多少良人泪。西去十数里,几个方能回。

含恨岂不怒,余幼谁人顾。落草争生渡,心间鸣鹧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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