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除带领的近一千乾渊修士，如同神兵天降，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魔君殿前。

魔域的迷雾大阵，对他们而言如同无物。

林木木当时刚刚组织了两三百个鬼修，要安排他们去圣城安抚百姓，结果还没出发，就被乾渊的人堵在了家门口。

陈除是一个很高大的中年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势。他常年戴着儒冠，却没有什么儒雅的感觉，反而更显的严肃，让人望而生畏起来。

林木木虽然脾气火爆，但也不是傻子，在这种敌众我寡的时候自然不能硬拼。她一边给小白使了个眼色一边越众而出，准备耐着性子跟来人解释。

但是，陈除没有给林木木开口的机会。

他抬起右手只是挥动了一下，一语未发，乾渊宗弟子就提剑攻了上来。

林木木未料到会是这种情况，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号棒向空中发去。虽然乾渊来势汹汹但这里毕竟是魔域的地盘，她有足够的援军。

可是，信号发到半空，就哑了火。

整个魔君殿，连同殿后的寝殿和贺行闭关的洞府，被一个无形的罩子罩了起来。

他们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陈除是有备而来，要将他们困死在魔君殿。

这一切是巧合么？还是陈除知道贺行闭关之事，才选择了此时杀了进来？

四周乾渊弟子已经跟鬼修们短兵相接了，刀兵之声四起，到处都是灵力相撞造成的爆炸。

啊——

林木木左前方响起一声凄厉鬼哭。

那是林木木认识的一只小鬼，死时不过十二岁，平时就很胆小，一只鬼还很怕人。

如今他被一个乾渊宗持紫光长剑的修士一剑穿胸，在魂飞魄散之际却爆发出了强大的鬼气。这鬼气逼的持剑修士撤剑后退七八步，周围没来得及散开的乾渊弟子被鬼气沾染，皮肉瞬间开始腐蚀，也惨叫起来。

不过，那一声鬼哭是这小鬼留在世上最后的声音了。

持紫光长剑的修士一掌打散鬼气，又快速在被鬼气腐蚀的同门身上点了几个穴道，很快就有人前来将受伤修士带下去医治了。

可是小鬼，已经魂飞魄散了。

林木木快速回身冲着小白喊：“走！快去告诉阿初！”

小白立刻变回狐狸，它原身体积小，在这战场之上不容易被注意，趁乱往回狂奔。

陈除长眉一挑，轻唤了声：“赵锐。”

那持紫光长剑的修士听到宗主叫他，立刻向那个方向看出，然后顺着陈除的视线看到了小白。赵锐会意应是，提剑就往小白的方向追去。

林木木也发现了赵锐的意图，双手瞬间长出尖利的指甲，眼中弥漫上了赤红的颜色，带着一身森森鬼气就要上前阻拦。

陈除嘴角一挑，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砖石飞溅烟尘四起，小白速度很快，一路灵巧躲避，就听林木木大喊一声：“小白停下！”

它骤然刹车，一道紫色剑光就擦着它前腿而过，小白的腿上瞬间飙出了鲜血。但好在停的及时，否则这一剑就将穿胸而过。

小白回头一望，只见林木木已经与乾渊的那个修士缠斗在了一起。虽然林木木已经将鬼力催到极致，但修士明显更占上风，他手中的长剑灵力充沛，可以轻易划开林木木的鬼气，在少女身上脸上划出了道道伤痕。

“走啊！快走！”

林木木在空中大喊。

小白最后回望了一眼，不再犹豫，向着贺行闭关的洞府狂奔而去。

陈除见林锐没能拦住那白毛狐狸，不满地眯了下眼睛。林木木很快不敌赵锐，被一掌从空中打落，吐出一口黑血，但小白已经不见踪影。

此时的魔君殿前，已经成了鬼修们的十八层地狱，凄厉的鬼哭被大阵闷在里面，四处回荡，让部分乾渊弟子也听得心惊胆寒，开始萌生退意。

陈除低声咳了一下，而后漫不经心地抬步向前，走过魔君殿前的战场。他在刀光剑影中如入无人之境，随手挡开失了准头的弟子飞来的剑光，劈碎想要上前阻拦的鬼修，一步步走上高台。

立于高台之上，陈除俯视着这片凄厉狼藉的战场。

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陈除抬起右手一抓，林木木就从数十部外被他抓到了手中，掐着脖子提了起来。

“白发翁在哪里？”

陈除的音调平静无波，但灌注了灵力的声音瞬间扩展出去，让魔君殿前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木木姐！”

“林木木！”

鬼修们见高台上的景象想要上前去救，陈除收紧了手指，林木木气息瞬间就微弱了下去。鬼修们被制住了命门，不敢再轻举妄动，一时战火暂熄，鬼修和乾渊弟子自觉分开，泾渭分明地对峙起来。

“小姑娘，你们害死了我的儿子，我只是来讨个公道。只要你告诉我，白发翁和贺行在哪里，我不为难你。”陈除手指稍稍放松，让林木木勉强能够说话。

“从…我的…家里…滚出去！”

林木木咬紧牙关说完这句话，仇恨地盯住了陈除，双眼缓缓流出了两行血泪。

陈除暗道不好，忙撤手后退，袍袖一震一个防御阵法就在身前竖起。

林木木大笑起来，笑声刮着所有人的耳膜，令人心悸。而后，以她为中心平地掀起了一阵飓风，风力之大将魔君殿前的乾渊弟子刮了个人仰马翻，有的弟子直接一头撞在了台阶上，登时头破血流。

这阵风中阴气大盛，直逼入修士内府，林木木在风中红衣如血墨发飞扬，竟是化出了厉鬼像！

厉鬼像出，十死无生。

陈除防御阵挡住了林木木喷涌而出的鬼气，但鬼气太盛，他的防御阵都出现了裂痕。

“宗主！弟子们撑不住了！”赵锐顶着阴风勉强靠近，大声喊道。

陈除无奈地叹了口气，随手拿起一把散落在地上的剑，一下划破自己的手掌。

在阴气遮挡下，无人看到，陈除手掌中溢出的血液，是黑色的。

所有的阴气霎时如同被巨大的吸力控制，涌入了陈除手掌上的伤口中，漫天阴气刷然散去，陈除手上的伤也宛如被阴气滋养，只留下了一条黑色的细线。

阴气一散，林木木再也支撑不住，摔在了陈除的脚下。

陈除蹲下来，端详了一下林木木，看到了女孩头上带着的一柄木簪。

他抬手将木簪拔了下来。

林木木用尽全力想要去抢自己的簪子，但是，在外人看来，她也仅仅是抬了抬手指罢了。

木簪很粗糙，但看得出佩戴的姑娘很喜欢它，经常拿在手中把玩。陈除死寂无波的眼中似乎有了一丝涟漪，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他将木簪在手中转了个圈，然后将它抵在了林木木的百会穴，又问了一遍：“贺行在哪里？”

林木木张了张嘴，呸了一声。

陈除于是手上用力，将那木簪一点一点缓慢地，刺进了她的百会穴。

林木木骤然睁大眼睛。

百会穴，是鬼修的命门，一旦受伤，鬼力撑起的皮相就再难维持，红颜瞬间变回枯骨。

陈除动作很慢，似乎对观察林木木的变化充满兴趣。

木簪刚刚刺入了一个尖，林木木圆圆的脸颊就凹陷了下去，整张脸如同被啃咬出了一个个洞，都能看到狰狞的白骨。

“不要！”

远处传来小白撕心裂肺地哭喊。

林木木抬眼去看，就见小白正在拼命往台阶上跑，它这时已经化回了人形，左臂还在流血。

“不要…不要看…”

陈除俯身去听，这个女鬼刚才死也不开口，现在却开始小声呢喃，“不要看…太丑了…”

他心里突然觉得十分无趣，干脆拔出了木簪扔在地上，自己站了起来，开始打量跑上来的三人。

一只小狐妖，两个人族修士。

其中一个修士，就是白发翁。

逼出了白发翁，陈除的部分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个时候他好整以暇地退后几步，由着他们去救那个小鬼，自己在弟子从魔君殿中搬出的椅子上坐了。

小白冲过来抱起了林木木，祈求地看着白发翁。白发翁快速查看了小姑娘的情况，眉头皱的死紧，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小白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但是它胡乱擦了一下，小声哄着林木木说：“木木，你别怕，没事的，小伤。”

林木木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脸往小白的怀里埋了埋，不让小白看她的脸，然后，一阵清风而过，小姑娘就渐渐失去了重量，随风消散了。

台阶下面，还活着的鬼修，有的开始低声啜泣，有的仇恨地盯着乾渊宗的人。

李归齐被愤怒逼红了眼睛，但也只能死死忍着，他已经失去了太多人，现在必须为了还活着的人，求一条生路。

赵锐此时站回了陈除的身后，见到这个场景，不由地皱了皱眉。

李归齐站了起来，将白发翁和小白护在了身后，压住心中怒火，冲着陈除行了一个晚辈礼：“东川弟子李归齐，见过前辈。陈师兄之事我已听宗主说过，但此事绝非魔域所为，白发翁这个月都没有离开魔域，晚辈可以作证。”

听到李归齐的名字，陈除挑了挑眉。

“是你啊。你的父母是为了抵抗魔道而牺牲的英雄，你怎么会跟魔道的人混在一起了？东川就是这么教导弟子的吗？”

李归齐脊梁挺得笔直，不卑不亢地回答：“杀害我父母的是玄姬和风无涯，他们并非魔域之人，与贺行也绝无瓜葛。前辈既然指认白发翁，谁主张谁举证，您可有证明是我身后的人害死令郎的证据吗？”

陈除冷笑一声：“倒是伶牙俐齿，跟你母亲还真像。”

“我的荣幸。”

陈除像是不耐烦了，扫了眼大殿前的两拨人，对李归齐说：“李归齐，你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看在你是我师姐的遗孤，我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交出白发翁。否则，就要付出代价了。”

李归齐听到最后几个字，脊背突然窜起一阵冷意。

不仅仅是因为一代宗师的威胁，还有，他终于想起来了，为什么觉得陈除的声音甚为耳熟。

他就是，在弥兰坨阵中，顾沉的梦境里，那个逆转阴阳的黑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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