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资格,跟你对话!”
李归齐立于魔尊殿前,寸步不让。
陈除低声咳了一下。
他身后的赵锐听到这一声低咳,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是他们宗主动了杀心的征兆。赵锐忙说:“宗主,他是李鹿野的弟弟,保不准彭宗主会不会为徒弟出头。况且,他刚刚说已经联系过东川了,如今修真界不太平,咱们这个时候跟东川为敌,怕是不妥。”
陈除冷淡地瞥了赵锐一眼,像是一个警告,而后他缓缓抬手,竟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掌拍死李归齐!
“谁敢动!”李归齐喝到,在众人注视中刷一下抽出了无为,横于身前,朗声道:
“无为剑在此,我即是东川的意志!”
无为感受到主人的召唤,剑气荡开,在场所有佩剑一时都收敛了剑芒,宛如不敢在前辈面前造次的后生。
陈除也未料到有此变故。
无为剑锋雪亮杀意凌然,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无为剑主,不仅在东川地位尊崇,在整个修真界也是举足轻重。诛杀无为剑主,东川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绝不是一句误杀能遮掩过去的。
陈除这个时候还不愿意走这一步。
他退后几步坐回椅子,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才复又开口:“无为剑主,很好。你既然代表东川,那东川是铁了心要窝藏魔道了么?”
“正邪与否,不是一个人说的算的!”李归齐横剑于身前,沉声回答。
陈除微微抬头看着眼前少年,二人就这么僵持起来。
白发翁叹了口气,向前一步站在了李归齐身边说:“好了,你们不要争了,我跟你们走。”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陈宗主,你是正道魁首,我相信你的人品。我没有害死令郎,所以我愿意跟你去归云寺,当着三宗和百家的面,将这件事情说清楚。”
李归齐微微一皱眉,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不相信陈除。
“好,李归齐,你现在就可以传信与东川,白发翁一事,自当三宗共审。”陈除做出了一个让步的姿态。
这倒是出乎李归齐预料。
此时李归齐以为,已经通知了东川,陈除就算有什么问题也不能动手了,毕竟还要顾及乾渊的颜面。
可惜,他不知道,踏出这一步,前方等待着他的,将是真正的步步杀机。
临走之前,李归齐抱了一下小白,在他耳边低声说:“帮我照顾好他,一定要照顾好他。”
小白轻轻地点点头。
小白贴着心脏的胸口处藏着一根木簪,小小的簪子给了他无穷的勇气。这一次,他要看好这个家,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是夜,众人夜宿韦镇黎水门,等待归云寺中疫病治疗的消息。
黎水门的青砖黛瓦,似乎丝毫未变,韦卓姑娘也还是一柄长剑独来独往。
而宗主,已经换成了当初的长老韦世。
午夜,夜深人静。
陈除的房间,还点着灯,他一个人坐在桌边,安静地烹茶。
笃,笃,笃。
房门被敲响了。
陈除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的是黎水门的新宗主。
韦世进门后就要向着陈除行跪拜之礼,被陈除扶着胳膊拦住了:“你如今是一宗之主,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韦世恭敬地回答:“没有主人的栽培,我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主人,您还好吗?”
陈除神情淡淡的,并没有对这番剖白有什么反应,坐回了桌边继续烹茶:“千面鬼,你也见到外面那个白发翁了。你学了个形似,但是神态是真的差得远。”
韦世闻言,冷汗都下来了,立马躬身说:“是属下无能,请主人责罚。”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韦世扶了起来,陈除一边等着小炉子上的水沸腾,一边漫不经心地端详自己的手掌,那上面有一条很细的几乎察觉不出的线,正是他今日划开手掌之处。
“我这具身体不太行了,原本打算借着白发翁的由头抓了贺行,如今场面怕是有些麻烦。若是让那白发翁上了归云寺开口辩白,到时彭澎再从中作梗,恐生变数。”
说到这里,陈除抬眼瞥了韦世一眼,笑了:“不过,你蛰伏的这个小宗门,倒是无心插柳了,不如就在这里,让那个老头,彻底闭嘴吧。”
“属下有一个办法。”韦世微微躬身,在陈除耳边说了他的计划。
听罢,陈除点了点头,此时茶香正好,他悠然倒了一杯,递给了韦世。
*
嘭!
韦卓风风火火撞开李归齐和白发翁的房门,冲了进来。
“李归齐,韦世有问题!”
今天到达黎水门时,韦卓就认出了李归齐,她当时颇为惊讶,借着送晚饭的由头来见李归齐。
听完李归齐的解释,韦卓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白发翁,当时并没有表露什么。说实话,李归齐所说的,一个人在三宗宗主眼皮子底下仿冒白发翁,听起来确实有些牵强。
不过,李归齐当初下水救人,人品颇为可靠,为了确认,韦卓带着从城中一家名为“初行者”的连锁符篆店中买的隐身符,偷偷藏在了陈除所住小院的大树冠中观察,一蹲就是两个时辰。
开始一切正常,几个乾渊弟子来来去去、进进出出。
然而,等到了午夜,韦世来了,而且看起来是故意避人耳目。
这就不正常了。
陈除修为太高,即便有隐身符韦卓也不敢太过靠近,她听不到里面二人的对话,但是当韦世离开之后,她就悄悄跟了上去,看到韦世回了自己的房间,拿出了一套工具,两盏茶的功夫,就把自己变成了白发老翁!
韦卓心中大骇,居然真的有这个仿冒者,而且这个人居然就是自己宗门的宗主!
这时韦卓也不敢再相信宗门中人,只能来找李归齐商议对策。
“这人,应该是千面鬼,一人千面,据说见过他真容的人都被他杀了,包括他的父母。二十年前这人曾犯下多宗命案被仙门追杀,但后来就不知所踪了。”
白发翁到底年长,见识比两个年轻人多,但说到这里,这个平时嘻嘻哈哈的老顽童也愤怒地拍了下桌子。
就是这个人,害死了木木。
“你们说,韦世如果就是千面鬼,他去陈宗主房间是做什么?他害死了人家的儿子,还敢找上门去吗?”韦卓不解地问。
这个问题,李归齐无法回答,因为他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陈除有问题。陈除本就是仙门魁首,德高望重,且大义灭亲这一手实在高明,将他自己洗的干干净净。
这绝不是李归齐几句指认可以撼动的人物。
“糟了!”
李归齐想到这里,突然直起身说:“千面鬼此时扮做阿翁一定是为了继续嫁祸,那马上就要有新的无辜之人受到牵连了!”
韦卓方才脑子一团乱,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大错,连忙拿起佩剑就往外冲:“我去找他!”
一开门,她就愣住了。
门口躺着两具尸体,穿着乾渊宗的黑色校服。
李归齐一把将韦卓拉了回来,同时吹熄了屋内的蜡烛,对韦卓说:“来不及了!韦姑娘你从窗户走,不要让人知道你来过。保护好自己。”
韦卓点点头,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翻了出去。
韦卓走后,李归齐让白发翁去里屋躺下装作休息,自己则坐在外间桌边,打开了系统…
做完所有准备,李归齐又拿出了水镜联系了小白。贺行闭关的第三日已经过去,人还没有出来。小白守在门口,用水镜让李归齐看了看关闭的大门。
“小白,你还好吗?”李归齐很小声地问。
小白左胳膊上乱七八糟地打着绷带,看起来不太好,但还是用力笑了笑回答:“嗯,好呢,小萝卜也能帮我了,还有几个鬼修朋友,你放心。”
话音未落,小白那边地面就震动了一下。
李归齐忙问:“怎么了小白?”
就在这个时候,李归齐的房门被人踹开了。
乾渊宗和黎水门的几个弟子冲进来,二话不说就将白发翁粗暴地从床上拖了起来,用缚仙索绑了,带了出去。
“你们做什么!”李归齐喝问道。
为首的一个乾渊弟子冲着李归齐一拱手解释说:“白发翁今晚杀了我们两个师弟,还要从韦镇百姓家偷走一个孩子,人证就在正堂,李师弟也可一同去听审。”
推搡间,李归齐的水镜掉在地上,小白的声音被闷在了里面。
“阿初!阿初!”
就在小白着急地对着水镜喊的时候,肩膀被一只大手很有力量地压住了。他抬头一看,贺行出来了!
黎水门正堂里,陈除坐在上位,身后站着赵锐。赵锐看起来满脸疲惫,白皙的脸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白发翁刚刚被带上来,他就下意识去看了一眼韦世。
韦世坐于陈除下首,足见他对乾渊宗主的敬重,几个黎水门的长老也依次坐了陪审。此时丑时刚过本是酣睡之时,未曾想一个农妇抱着个死婴上门喊冤直接指认白发翁杀害了孩子,人命关天,大家只能打起精神来审这桩案子。
那农妇就坐在韦世对面,低声哭泣,韦卓坐在她旁边低声劝慰。
白发翁和李归齐一进来,那农妇就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若不是韦卓拉着就要当场扑上去掐死白发翁。
韦卓快速跟李归齐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单手揽住农妇肩膀,一边制住她一边劝说:“大姐,你先跟两位宗主说说发生了何事,我们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孩子绝对不会枉死!”
也许是韦卓的一身正气让她显得十分可靠,那农妇渐渐又平静了下来,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农妇的丈夫因为身患疫病被送到了归云寺,家中只有他和一个刚满月的孩子。今天晚上她睡得迷迷糊糊就感觉有人进了屋,睁眼一看,是一个白发白眉白须的老人来偷她的孩子。她与那人争夺间孩子不小心摔了在地上,当场就死了,白发人趁着农妇去抱孩子时逃脱了。
“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你!”农妇尖声指认。
白发翁手腕被缚仙索绑着,坦坦荡荡地看了一圈堂中的人说:“我今晚没有离开过黎水门,那个抢孩子的不是我。”
“哼!”韦世冷哼一声,“我们韦镇一贯太平,你来了之后才出了事。而且看守你的乾渊弟子也死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他偏头去看黎水门的另外几个长老,等着他们的附和。
然而,几个长老却是面色古怪地看着韦世,还不自觉离他远了点。
韦世直觉不妙,就听一个乾渊的弟子说:“会不会是那个假的白发翁啊?他之前在归云寺就扮做白发翁骗过了大家。”
陈除脸色沉了下来,因为他看到,正堂中好几个人,都点头附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