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念锦听得念莜这么说,便越发有些不自在了,别过脸去,不高兴地道:“是了,母亲提过的。”
念莜见此,便特意凑近了念锦,笑着问道:“母亲可说了其他”
念锦修长的睫毛微微垂着,竟是根根分明,分外的精致,他微微抿唇,低声道:“说了一些。”
念莜回忆着后来那个因为瘸腿而沉默寡言性情有些阴郁的弟弟,再看如今犹如璞玉一般单纯的弟弟,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凄凉,挽唇笑了下,故意逗弄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好歹和我说说。若是喜欢,我也能帮着你在盛楠面前说一说。”
听到这话,方才十岁的绝美小少年顿时有些恼了,抬起眼来,色浅的清澈眸子里氤氲着不满:“姐姐,你都说什么呢。我可没半分想法,再说了,到底年纪都还小呢。”
念莜见弟弟对此仿佛并无期待,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就怕弟弟小小年纪也对盛楠上了心,那就不好办了。只要他不喜欢,这件事她就必然要给她搅黄。
不过是个攀附高枝转首无情的人罢了,一旦知道你落了难,能够绝情地立即把你抛弃的人,哪里值得自己弟弟上心呢。
当下她凝视着弟弟,收敛了笑,认真地道:“明日盛楠过来,必然是要你过来见面的,你也别真听了母亲的,要知道在母亲心里,总觉得盛楠是她外家的孙女,心里喜欢,也是把她当个小孩子看的,自然不觉得。其实以咱们来看,盛楠十一岁了,也是不小了。本朝虽则于男女大妨上并没有什么讲究,可到底咱们心里也该有数,女孩子家到了这个年纪,也该是寻摸着看看将来婆家的时候了。你呢,明日也不可太过亲昵,若是自己无意,反而引人误会了去,倒是不如随意招待一下便远着些,你觉得如何”
若是旁人,念莜自然不会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总是要细细地思量一番再做计较。可是念锦不一样,念锦是和自己心意相通的亲弟弟,一心为了自己好的,她也就直言相告了。
却说念锦听了自己姐姐这一番话后,好一番沉默,半响后才道:“姐姐说的话,都是肺腑之言,我心里明白的。到底该如何做,我听姐姐的。”
念莜听到这话,不免心暖,低首看过去时,却见这弟弟修长的身段隐隐已经比自己高了的,此时却俯首下来听自己说话,很是乖顺的模样,那色泽轻淡的眉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分外柔和。
介于小孩子和少年之间的脸庞稚嫩而润白,如珠似玉,修长的睫毛下那双浅色的眸子仿佛深褐色的玉石,散发出魅惑的味道。
重活一辈子,她最大的幸运也许就是他了。
能够陪着少年时的他重新成长,有机会去为他的将来保驾护航趋吉避凶。
念锦抬眼见,恰见姐姐正凝神看着自己,那眸子中竟有些湿润,不免微诧:“姐姐,怎么了”
一时不由得补充道:“姐姐说得这些,我心里明白,会记得的。”
念莜心中越发泛暖,忍不住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头发。少年的头发细软幽黑,和那如雪肌肤相映衬,实在是世间少见的绝色,便是潘安宋玉再世也不过如此罢了。
她笑了下,柔声道:“天也黑了,你素日都是和母亲一起用膳的,赶紧过去吧,要不然她又要生气了。”
几个女孩儿家都是住着单独院子的,这几个院子便围绕在老祖宗附近,反而是念锦这样十岁的半大少年,还是跟着母亲一起住的,是以念锦往日都是随着母亲用膳。
他好不容易从官学回来几天,若是反而和自己在这里用膳,母亲那里难免不喜欢的。
念锦自然是明白的,当下点头,辞别了念莜,自己径自过去母亲那边了。
这个时候冯嬷嬷进屋了,后面跟了带草,一边掌灯,一边问起晚膳来。
念莜其实也是没什么胃口的,便道:“随意摆些吧。”
晚膳看着也让念莜熟悉又陌生,是记忆里雷打不动的两荤两素外加一个汤,这是大伯母管家多年都不曾更改过的。念莜动了动筷子,发现膳食都是凉的,不由看了眼旁边的冯嬷嬷。
冯嬷嬷笑着道:“原本说让厨房给姑娘热一热的,谁曾想”
接下来的话她并没有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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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莜也就没问。
也许年幼的念莜不会明白的,但是早已经经历过许多世事的念莜一下子就知道,这必然是有人不高兴自己,便趁机拿捏一下。
那一日为了救三嫂子,纵然自己把错处都揽过来了,可终究是无形中抢了别人该有的风头。这件事未必是大伯母吩咐底下人干的,以她的身份还不至于。念慧更是不屑于为之,反而可能是底下的嬷嬷丫头妄自揣测主子意思,让厨房里的人给自己点颜色看看。
念莜品着那已经凉了的汤,唇边却泛起一个笑来。
见微知著,其实她那不得不暗自忍耐的人生,从十二岁甚至更小就已经开始了啊。
重生而来的她,就从这小小的一碗凉汤慢慢改变吧。
一夜无话,第二日醒来时,冯嬷嬷早已经起来开始准备了。
今日有客人。
客人是念莜母亲宁氏的娘家嫂子霍氏,并霍氏的一对儿女,儿子叫宁盛越的,今年十三岁,比念莜大上一岁,如今已经是翩翩美少年,和念锦一样在官学读书。小女儿宁盛楠比念莜小上一岁,十一岁了,生得娇美如花。
宁氏先带了自己的娘家嫂子并一对侄儿侄女前去拜见了老祖宗,又去见了何家掌家的大太太。这么一路过去,自然收获了不少小东西,诸如玉锁扣儿,刻有状元及第的金锞子等。
待他们来到念莜这边的时候,冯嬷嬷早已经去厨房里领来了十锦攒心盒子并各样糕点吃食,这都是往日待客的定数。
念莜特意看了那各样吃食瓜果,看样子并无短缺,便看向冯嬷嬷。
冯嬷嬷低声道:“去的时候只是为难了下,说是让等着,我也就让香芸等在那里,到底是等来了的。”
念莜点头,想着短了什么倒不至于,堂堂子爵之家的宁氏招待娘家人,连个瓜果都不齐备,丢的是何家脸面。
正说着间,盛楠和盛越都过来了,念莜忙迎过去。
盛楠见了念莜倒是分外亲热,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地叫姐姐,口里还撒娇道:“姐姐,我可想你了,早想着什么时候过来看看你。”
盛越十三岁了,生得颇为俊秀,虽不若念锦那般姿容绝代,却也是眉眼清秀,更为难得的是,他整个人透着一股温和气息,让人一见便觉舒服。
他素日是爱笑的,如今在那阳光下对着念莜轻轻一笑,一时之间念莜仿佛看到了山涧潺潺流水,又仿佛看到了暖阳下斜风翠柳,当下只觉得整个院子都变得生机盎然起来。
念莜对他轻笑了下:“表哥,我们也有好久不曾见了的,今日好不容易来了,可要多陪我们说说话。”
念莜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念锦不想在官学里读书了,她一时半刻也没什么渠道了解具体情况。大夏国的官学分为男学和女学,一个在东四街,一个在西四街,彼此是很难得到什么消息的。念莜想知道念锦在官学的情况,如今这位盛越表哥便是最好的人选。
记忆中他对自己很是温和,也算是有求必应的。只是后来因为盛楠毁了念锦的婚事,老祖宗对宁家颇为不喜,之后慢慢地就来往少了。
待到母亲去了后,念莜和外婆家算是彻底断了联系。
不过终究是同在燕京城,这王侯将相来来去去就是那么一个圈子,所以以后的日子里念莜也见过这位表哥几次。知道这位表哥尚的是当今九公主,金枝玉叶,性情也有些嚣张。至于他们夫妻感情到底如何,她就不得知晓了。
如今不过十三岁的盛越听了表妹这话,唇边越发溢出笑来,笑得温煦而柔和。
“今日是盛楠想你了,我这做哥哥的特意作陪。”他笑望着念莜,这么说道。
盛楠从旁撅了撅嘴,看看哥哥,再看看表姐,却是问道:“念莜姐姐,我念锦哥哥呢,怎么不见人呢”
念莜淡淡地扫向她,笑得滴水不漏:“他啊,听说如今官学里功课紧,昨晚怕是又熬夜了,不过知道你们来,自然是要过来的。”
盛楠听到这个,却是有些不喜,噘嘴道:“以前念锦哥哥对我很好的,知道我要来,怕是早就等在这里了,怎么如今倒是好像不喜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