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寒颔首。
沈云昆摇了下头，声音里透着无奈和几分宠溺，本就温柔的桃花眼里泛起柔光，那柔光似暖风又似春水，足以将人溺毙其中。
“想问什么就问罢，看在你愿意来见我的份上，我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七
江岁寒对那温柔视而不见，直白道：“我想知道源是谁？他在哪里？”
“岁岁，这可算两个问题，”沈云昆失笑，指尖扣了两下石桌，灰绿色的袖袍衬得那手白皙又修长，文雅漂亮的一如他这个人。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江岁寒自觉这很划算，于是下颌微微一点。
沈云昆不急不慢道：“以你的性子，定然是不喜欢这些事情的，此番又是为何专程赴往凡尘？”
“眼下盛世太平，仙魔融洽，若因噬心蛊酿成仙魔战乱，必会生灵涂炭，死伤无数。”
沈云昆低笑了声，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道：“源在一个名叫沈君澜的弟子身上，我送他去了青羽山，至于眼下他在哪里，我确实不知道。”
江岁寒抿了下嘴，“可有画像？”
“你这般聪慧，早知我便说予你一个问题了，”沈云昆打趣，手下却从袖中取出叠好的宣纸画像，一看便知是早早就准备好的。
他似乎早就料到江岁寒会问到这个问题。
“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小师弟。”
诸多问题在江岁寒脑中飞速闪过，但他看了眼两手空空的沈云昆，却只是道：“师兄，你的扇子呢？”
这个问题令沈云昆一愣，他眸光柔了柔，不知想到什么，又兀自轻笑了一声，“这件事，你倒是可以去问问藏在你袖子里好徒弟。”
江岁寒瞳孔一缩，还没反应他是如何知晓沉烨存在时，袖子就猛然一震，眨眼间，凭空一柄烈焰长刀径直向对面斩去。
刀锋凛冽，烈焰滚滚，灼热浪息迅速席卷不大的凉亭。
沈云昆不闪不避，他放下茶盏对着江岁寒微微一笑，目光里几分意味深长，刀风之下，他身影忽然化作万千桃瓣散落四方，唯有一道余声轻轻落下。
“最后一个答案，还有五天时间。”
“啧，竟然是身外化身，算这小子跑得快。”沉烨轻啧一声，回眼间，却和面无表情的江岁寒四目相对。
沉烨：……
茶碗被不轻不重地搁在石案上，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咯嗒声响，同时也听得沉烨心中咯嗒一下，以为江岁寒是不悦了。
瞧着迅速蔫巴下去的男人，江岁寒倒是没有和他计较贸然出手一事。
左右此行的真正目的已经达到，只不过沈云昆的坦诚，却令他有些惊讶。
原以为，从这位师兄嘴里，是套不来什么有用的东西来的，只是……
沈云昆说得五天？会是什么意思？
从缘木寺回来后，江岁寒便将此行从沈云昆那里得来的讯息，告知了钟槐和泽青云。
泽青云拧眉思索，“他说的五天，会不会指的是，五日以后催发噬心蛊？”
钟槐没好气，“他是脑子有病？告诉我们源是谁，在哪里，长相如何，然后再给三天时间让我们去逮人？”
泽青云摇了摇头，反问钟槐，“如果你发现自己身上有噬心蛊，你会怎么做？”
“废话，当然是不留余地地找到……”话音一顿，钟槐忽然睁大了眼，“会引起恐慌，从而使整个修真界动荡。”
假设一日，你知道自己即将成为一具被人控制的行尸走肉，甚至如果不能及时灭掉源头，就会伤害到身边重要的人时，你会怎么做？
答案不言而喻。
世上唯有人心最难揣摩，也唯有人心最难分辨。
若按泽青云的猜想，沈云昆所说的三天是留给他们找源的时间，那么就势必要将此讯息速度传往各门各派，不仅要筛查各自门派中的弟子，还需在外寻找沈君澜的去向。
这无疑是在告诉所有人，你的头上悬了一把极其锋利的利刃。
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面对一点一点逼近的刀锋。
可如果不找，五日后，噬心蛊催动，那么大半个上修界的青年子弟都将沦为行尸走肉的傀儡，届时死伤无法预计。
可以说，沈云昆给他们出了一个进退两难的题。
“难怪那个混账东西如此爽快！”
钟槐咬牙，从齿缝里逼出字眼，额上青筋虬露，攥成拳的骨节咯嗒作响。
“可眼下，”泽青云叹了一声，“确实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五日后，噬心蛊被催发。”
“修卫庭那边怎么说？”泽青云又问钟槐。
钟槐冷着脸，“还没什么回讯，但应该快了，这种事情够老聂头愁白了头了。”
泽青云点点头，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脸对江岁寒道：“这件事剩下的，小师弟就不要参与了。”
江岁寒一愣。
钟槐也点头，对这话十分赞同，“小师弟你已是天人之身，倘若掺和其中，难免会坏了因果，遭受无妄之灾，而且此番你已经为我们做的够多了。”
江岁寒拧眉，正要言，沉烨却捏了捏他的手。
“二位师伯说得对，师尊，剩下的就交给我，你别担心，那些只是秋后还在蹦跶的蚂蚱罢了。”
钟槐难得帮腔，只是语气里不免幸灾乐祸。
“对对对，不过是些烦人的小虫子，你就交给他吧，咱们威风凛凛的魔尊收拾起那些杂碎，肯定是不在话下。”
心知他们在担心什么，江岁寒浅松了口气，在众人看着他的目光中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又道：“我会尽量不出手。”
无人能保证接下来事情是发展和变化，所以江岁寒没有讲话说死，只是听在沉烨耳中却是他应了下来。
几人又合计了番，决定给青羽山的掌门人传一道讯，看这位叫沈君澜的弟子是否还在山中。
当然讯言里讲的，是他们秋露涧的弟子在外云游时，曾受过这位沈公子的恩，所以想在渡劫前了去因果。
半点也没提到噬心蛊的事情。
暮色很快就席卷了大地，将贪玩不愿离去的霞色吞吃进腹，天边云色斑驳，半日光景已然溜去。
距离沈云昆所说的五日还剩下四日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