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长歌走到他身后,一手执梳子,一手拿起他的发。孟东风的发一向柔顺有光泽,比她这个女儿家的头发还要生的好看。

可今日她替他束发却瞥见他已有了一根白发,她定了心神,不慌不乱的将那根白发藏于发间,也不对他言明。

那日在小厨房说给淮玉听的话,她好几夜都辗转难眠,思来想去,也没有头绪。

但今日一见他的发,她猛然惊醒。

其实,他心里也是有谋划的吧,不然好好的养在宫里,过他肆意潇洒的日子,哪能愁出白头发来?

不过,朝堂上的事,她不懂,也不想懂。

她没什么志气,就像在他身边做个奴才罢了。

这话她只心里头这么说,不敢说给任何人听,尤其是淮玉。

他若是听了,只怕一时三刻要将她夹带出宫去。

她这辈子都别想见她家主子了。

堂堂盗圣的徒弟,竟然这么没出息,只怕她是千古以来第一人吧。

“你喜欢哪一个?”

孟东风拉开面前的匣子,里头工整的摆放的发冠。

盛长歌指了指那只镶嵌白玉的银冠。

孟东风轻笑了声,他笑起来是没那么严肃,很好看。

“你好像格外喜欢这只冠,上次三哥大婚,也是用这只束发的。”

“很衬主子。”

他点头,将冠递给她。

束好发,穿戴整齐,二人便出发了。

五皇子娶得到底是六部尚书的嫡母,此次的场面此三皇子更盛大,尤其是这大雪天里头,整个皇宫白茫茫一片,点了十里红妆,更显壮阔。

仪式上头倒是没什么大出入,只是因为寒冬,所以将拜堂行礼的时辰提前到了正午时分。

盛长歌心里想着怀化大将军的话,今日她也能见到那位木婉清小姐吧……

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人物?

她想着想着心里竟紧张了起来,走起路来都踉跄了两步,险些滑倒。

因人多眼杂,孟东风也不好扶她,只叮嘱道:“小心些。”

盛长歌依旧用轮椅推他入席,远远的就见孟东青携了素若过来。

“哟,夫人你瞧瞧,这个场景多么的熟悉啊!我们大婚那日,六弟也是坐着这么个轮子吧?只是……”他顿了顿,一双狭长细小的眼睛,将孟东风左右打量了一番,“只是这五石散的滋味不好受吧?你瞧瞧,瘦了多少了……”

盛长歌知道他故意挖苦,也忍着。

“请三皇子,三皇妃的安。主子不宜在这儿风口上待久了,奴才先推他进去。”

孟东青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主,忙移步将二人拦住。

“六弟,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身边这个小公公,还真是个人才。素若能捡回一条命,还真是要多谢她了,你若是不嫌弃三哥的昭阳殿,让她来我跟前服侍怎么样?”

孟东风平缓开口道:“她也就是看着机灵,实际上就是个绣花枕头不堪大用,你瞧瞧这胳膊腿细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到三哥哪儿去,只怕是添麻烦的。再说了,内务府里头什么样的奴才没有,三哥何必呢?”

素若在一旁立着不说话,盛长歌却悄摸的打量她,今日她施的脂粉略厚重了些,但依稀可见嘴角的淤青,加上风从她身后而来,带来一股药酒味,盛长歌心想,只怕素若的日子难过的很。

毕竟孟东青的手段,她也是见识过的。

好在时辰将要到了,孟东青只能挪开步子让二人离去。

盛长歌的心思压根不在这婚礼上头。

她打量官家,气色已经多有好转,但听苏公公说落下了咳嗽的毛病,是好不了了。

淑妃的脸色可想而知,尤其是她今天退了下来,官家身旁坐的是许久未露面的德妃。

德妃因为被软禁了这么些日子,所以面黄肌瘦的,虽穿着打扮上已经尽力让自己看上去精神头好些,可是一双眼睛凹陷,两颊消瘦,唇也有些干裂,这些是藏不住的。

眼看着礼成了,她的眼泪也止不住了,一颗一颗玉珠似的滚落下来。

因为官家在旁,她不想失了分寸,忙用手帕遮挡,可依旧能见她双肩微微抖动。

盛长歌再将视线转回到素若身上,她的眼睛直勾勾的落在那新娘子身上,好像要将人活生生看出一个窟窿来。

孟东青只一个劲儿的埋头喝酒。

只等新娘子送走了,正式开了席,盛长歌才见了木婉清。

只见她穿着红的像晚霞一般的骑马装,头发用一只银冠高高束上,看上去利落非常,一张脸未施脂粉,眉目之间有几分英气,通身的气派倒让盛长歌不禁想到词里的花木兰。

沛国公看上去是一个极其和善的人,一进来众人都忙起身向他行礼,他也面带微笑的回礼,丝毫没有架子。

两人问过官家以后在对面入了座。

盛长歌又打量她家主子,孟东风倒是演的逼真,时不时的来一两声咳嗽,有一下没一下的喝水顺气,偶尔还作出一副痛苦之色捶腿。

盛长歌弯腰低声道:“主子,对面的木姑娘正打量你呢,你好好表现啊,奴才瞧着她很好,不想平常所见的女子。”

她这句话刚落下,孟东风又是一阵咳嗽,咳到整个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官家忙招呼了苏伯贤上来问候,又请了太医在里头等候。

“六皇子身子不适就去里头厅里歇会吧,太医即刻就来。”

盛长歌替他道了谢,忙推了他进里头。

“主子你这下高兴了?人家指定没瞧上你,奴才倒是想看看到时候大将军发起火来,你怎么个应对法。”

他倒是不急不躁的,“怎么?你瞧上了?想让她做你的主子,那敢情好,我等会就去打个招呼,让她待会走的时候把你一路捎出宫去?”

正说着话,木婉清便过来了。

她手里还握着鞭子,面色严肃,见了孟东风倒也不拘束,行了个男子才会行的平礼,很自然的在一旁坐下了。

“六皇子,我一向有话直说。我知道我父亲与你舅舅正在商议你我二人的婚事,我对这件事不赞同,我希望你能和我站在一个阵营上,我们现在的情况不妙,除了共同抵御外敌以外,暂时没有别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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