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东风瞧着淮玉的脸色越发不好,忙拉扯了盛长歌的袖口,示意她住嘴。
盛长歌扭捏了两下挣脱了,又说道:“我知道这些话原不是我该说的,你同主子说的对,我如今是被娇纵了,越来越没有分寸。可在我心里头,你们二人都是对我最重要的,是我除了母亲以外最要紧的亲人了。师傅,你何苦如此?”
淮玉搁了手中的茶杯,好半天的功夫说不出一句话。
孟东风搂住她的肩头,将她摁在躺椅上,柔声道:“病才好了两分,就有三分的胆子了?”
盛长歌撇嘴,她是变了。
这么久以外,她明白了,除了恪守本分,谨慎小心以外,还要拿的起放的下,想的通透些,做事利落,不拖泥带水方才豁达,否则这日子要如何过下去。
淮玉叹气,“罢了,你的情,为师的收下了。你且顾好你自己的身子。”
淮玉起身合上门窗独自离去了。
孟东风捏了她的脸,病着的这些日子,每日除了喝了药水就是吃些白粥,人都消瘦得不成样子了,有几分初入关雎宫的模样。
他抬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脑子里又不禁想起来当初站在关雎宫院子里头竹竿似的丫头,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竟然对她又打又骂?
盛长歌见他走神,拉过他的衣裳,靠在他怀中,她习惯性的抓了他的手指玩弄,“想什么呢?”
孟东风笑出了声,“我在想,我是怎么被某些人一步一步给吃定了的?”
盛长歌猝不及防被他这句话给呛住了,直捂着嘴咳嗽。
孟东风哪里还有闲情逸致逗她,忙慌端了水过来。
喝下半杯以后顺了顺气,她才平复下来。
孟东风的手搁在她的肩头,“我去给你换一床铺。”
她点头,看着他熟练的拿出柜子里干净的被褥套子跟换上,又极专业的用手压平整。
想来这段日子里他已经做惯了这样的事,只是她这个脑子不争气什么都记不得了。
“怎么办?”
孟东风转过身,见盛长歌正两眼通红的望着他。
他忙走到她跟前坐下,与她平视,“哪里不舒服?我去请太医过来看看?”
她愣愣的摇头,却觉得鼻尖的酸楚怎么也退不下去,眼眶里头的泪,啪嗒一声便掉了下来,落在他的手背上。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哪里难受,说给我听?”
孟东风急了,抓着她的手握的越发的紧,本就精神不佳的脸上,又添了一层汗。
盛长歌忙摇头说道:“没有,没有,我很好。”
她扑进他的怀中,努力将泪水憋回去,整了声音继续说道:“东风,我瞧着你病了,我心里好担心……结果,却是你撑着身子照看我,我何以为报……”
孟东风笑了,他笑起来还是那样的好听。
一扫她心中的尘埃。
“你在这里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他摩挲着她的肩头,温暖的体温传递到她身上,她一颗心好像都融化了。
“明日你还要去外头?”
孟东风点头。
“我同你一起去,我听太医说起过,得过疫病好转的人,再接触有疫病的人也不会染病了,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他哪里舍得,她病着这么久,已经消瘦得让人心疼,他每每回来后,瞧着她躺在榻上,一碗一碗的汤药喝下去,没有好转的迹象不说,整个人的气色还越来越差,他简直不知道这段日子他是如此熬过来的。
这样的折磨堪比当年在关雎宫的日子。
他在一片阴翳里头,发烂发霉,一朵一朵的蘑菇在他的身上长出来,通身是潮湿的,太阳就在头顶,可抬头它又不见了……
“多养一阵子,外头不缺人手。”
她抬眸看着他,还想再开口,却见他紧锁的眉,还是将准备好的说辞咽了回去,乖巧的点了点头,靠入他的怀中。
二人和衣而眠,盛长歌因病还未全好,很快就入睡了。
孟东风瞧着她在怀中睡的安稳,嘴角也不知觉的勾起一抹微笑,就这样借着烛火看她,不算明艳动人的女子,却耐看得很,好像只有她身上有这种味道,让他一瞧着就心安神定。
也不知道这样看了她多久,抵不住睡意来袭,才合上眼睡去。
盛长歌朦胧之中看到他起身洗漱,临行出门之前,他俯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吻,方才离去。
彻底苏醒是在子衿来后。
她听见外头的动静,慌忙起身躲在帐子后头,将自己的头发编成辫子,又振作了精神,方下地向她请安问好。
“你怎么起来了?”
子衿有些惊讶,忙抬手示意一旁的婢女将她扶起来。
盛长歌有些受宠若惊,“子衿姑娘来看奴才是奴才的体面,奴才是断然不敢懈怠的。”
子衿将她打量了一番,这个小厮的确比寻常的奴才长得瘦弱些,模样也清秀,让人一看就心疼。
“你在病中,不必如此多礼了。”子衿示意婢女将药碗搁下。
“多谢姑娘。”
一旁的婢女严厉说道:“如今你应该叫我家姑娘做美人。”
盛长歌心里咯噔一下,不过就是染了一场疫病,怎么子衿都封了美人了?
这官家究竟是出来微服私访还是选妃来的?
虽心中早有准备,可也没曾想这么快,毕竟晋州城疫病爆发,他这个皇帝做的,还有心思纳妃,传出去只怕民声不好。
“是奴才糊涂了,给美人赔罪了。”
“不碍事,你在病中不知情也算情有可原。”
盛长歌抬眸打量她,春日里头她着一身蜀锦上头以金丝勾勒芍药花,妆容粉嫩,首饰皆为红玛瑙打造,却是比初见更甚娇媚。
脸色的气色红润,整个人带着笑容,可想而知官家对她的宠爱。
只是,她如今贵为美人,来瞧她这个小奴才做什么?
“小安公公还是先喝药吧。”
盛长歌看着那碗药,心里有些犯嘀咕,来看自己就有些反常了,还亲自送药过来?
“怎么了?这药有什么问题吗?”
盛长歌挤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端了药碗,正准备喝,淮玉便从外头疾步进来。
她顺势搁下了药,向淮玉行礼道:“公子有礼了,可是来找我家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