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东风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的话伤了她,盛长歌本是个心气傲的人,他起身到她跟前,缓和了语气,“我就是这样的人?”

盛长歌就着袖口抹了眼泪,往后退了两步,与他拉来距离。

孟东风看着她的模样,哭的伤心,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掏了怀中的手帕递给她,“喏,又用衣裳擦,你不嫌脏?”

盛长歌推开他的手,气冲冲的到一旁榻上坐下,也不顾他的脸色,一自顾自的倒了杯水喝。

“盛长歌,我在给你台阶,你最好下来。”

她搁了手里的杯子,“你给我台阶我就要下?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孟东风拂袖转身又重新躺回床铺里,裹了被子,翻身只留了个背影给她。

盛长歌起身想离开,走到门口,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又折返了回来,对着他说道:“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们之间有怎样的鸿沟不可逾越。说起来,我盛家姐姐是害死你母妃的罪魁祸首,你们秦家是推翻我们盛家的刽子手,我与你应当是仇人……如今想起来,官家为何要将盛家的嫡子丢进关雎宫里,他可不是为了我们两相濡以沫的……孟东风呀,我们都自问清醒理智,父辈们的事,与我们无关,可是真的就毫无干系吗?我们之间,真的就没有提防过彼此吗?我们只是太怕了,因为幼年被丢弃过,都太怕了,在关雎宫里,我们只是两颗微弱的火星,想靠在一起取暖罢了……”

盛长歌抹泪,开了门决然的离去了。

淮玉来时盛长歌正蜷缩在被窝里,哭的一塌糊涂。

淮玉轻拍了拍她的头,温柔的说道:“你这眼睛不想要了?全身上下,也就这双眼睛生的好看了,若是瞎了,以后可怎么是好?”

盛长歌抽泣哽咽,扭动了两下,挣脱他的手。

“要……要你管!”

“我不管你,你能长这么大?”

盛长歌掀了被子,利索的就给了他一脚,这一块脚来的猝不及防,将淮玉踹倒在地上。

他狼狈起身,拍了身上的尘土,指了一旁桌上的饭菜,“瞧瞧,师傅可是花了不少银子,让府里厨子特意给你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她嘟囔着:“我,我有什么不爱吃的吗?”

淮玉被她逗笑,揉了揉她的头,“是,我的好徒儿不挑食,最好养活了。来尝尝。”

盛长歌摇头,“不吃!气都被气饱了,吃什么吃!”

淮玉叹了口气,踱步替她端来一杯热茶,缓缓开口道:“东风生气也在所难免,你自己想想,你跟着那沈公子夜不归宿,我们寻了一整夜,愣是连个影子都找不到。东风急得都快动用飞刀门的……”

淮玉意识到自己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忙转移话题,“反正,他在气头上,说的话为难难听了些,可他对你如何,你应该是心知肚明的,你若是也用别人的心思去揣测了他,那便是你的不对了。”

盛长歌捧着那热茶,温热的水蒸气扑在脸上,很好的缓解了她眼睛的酸涩。

“师傅,飞刀门为什么听命于他?”

果然,他就知道,他这个徒儿别的不行,打听这些事她是有十二分精神的。

“什么飞刀门?我不知道。”淮玉偏过头躲开她的目光。

盛长歌拉住他的袖口,义正言辞道:“我这眼睛是快要哭瞎了,可我这耳朵还没聋呢,你刚刚明明说了,你若是不肯如实告诉我,我便自己去问他。”

淮玉摁住正要起身的她,叹了口气,着实有些无奈,“宸妃娘娘的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宸妃娘娘与飞刀门的掌门人是青梅竹马,宸妃娘娘死后不久,他也郁郁而终,得知她的孩儿在宫中受苦,他临死前留了遗嘱,飞刀门自此归于东风名下……”

天佑元年,长公主一派将桓王等人抓获,扶持驸马登上帝位。

长公主杀伐果断,桓王一派尽数处决,上至七老八十的老人,下至襁褓之中的幼儿,无一幸免。

彼时的皇帝,虽有一身好武艺,可没有处理朝政的头脑,虽为帝王,可长公主作为皇后,垂帘听政,处理政事,把持朝纲,驸马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那时的官家,只是个小小皇子。

资质平庸,在一众皇子里并不得宠,旁的没有学会,娶妻纳妾他倒是积极。

因皇妃与侧妃的母家有些地位,所以即便比不上当今太子,皇后也算给足了他面子,在为自己儿子铲平前路时,他被剔除在一旁,得以活命。

那时的宸妃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秦家在朝中举足轻重,秦家二老年少得了个儿子取名,秦忠书。

这秦忠书读书写字那叫一个让人头痛,鬼画符也不过如此了。

自小起便爱舞刀弄枪。

今儿个打了同学,明儿个揍了先生。

家中父亲索性将他送去习武,才十四的年纪,就跟着镖旗大将军出证北方,立下赫赫战功。

秦父倒是颇为满意,可秦母忧心忡忡的,这孩子如此性子不知得吃多少苦头。

奈何她自己多年未曾有孕,秦父又不肯纳妾。

秦母近三十才生下秦子衿。

这丫头生的那天红霞铺满天边,院子里头的桃花开的极好,生下来时哭声响亮,不知道还以为她是个小子。

以为得了个女儿,可以将她教成个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谁知道她谁也不随,就随了她家哥哥。

秦母常常叹息道:“你祖父是个文官,你父亲是个文官,怎么就生出你们两兄妹这样的性子。”

子衿聪颖,虽舞刀弄枪,但母亲让学的她也一样没耽误,这样的女子,谁能不爱。

可她心中有钟意的人,飞刀门掌门人。

她钟情他,二人青梅竹马,自小相识,可当今皇后掌权对底下的人格外忌惮,秦父向来反对二人来往。

所以,当秦子衿的名讳传到四皇子耳朵里时,秦父是欢喜的。

“不嫁!我才不要嫁给他!嫁了他以后就只能屈居与那四四方方的小院子了,相夫教子的日子又什么好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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