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绾绾亲眼看着屠夫两手抓着喉咙,痛苦不堪,口吐白沫的倒在她面前,他抓了她的腿,苦苦哀求她救救他。

林绾绾扯出肚子里的枕头,丢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瞧瞧这就是你的宝贝儿子,你喜欢吗?”

他怒了,怒气攻心,只能让毒发作的更快。

他作势要起身去拿一旁的屠刀,可都是徒劳。

他的眼睛布满红血丝,凸出来,恶狠狠的注视着林绾绾。

林绾绾抓起他搁在架子上的杀猪刀。

她见过他杀猪,利落一刀捅进喉咙里,拔出来后那鲜血入柱一般汩汩流淌出。

林绾绾心里头有恨,她抓了刀柄,睁眼看着他,一刀捅了进去,一瞬间鲜血喷射而出,她的手上,身上,脸上,都是星星血点。

她看着他的血被放干了,他的身体变得冰冷,僵直。

林绾绾一把火点燃了屋子……

火势蔓延起来,本就是一件茅草屋,不多时的功夫就没了。

她走了,背囊里头带了家中为数不多的银子,还有那把屠刀,她用它来防身。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

走一步算一步。

到了晋州附近,不幸染上疫病,而后被人带到这里医治。

她听说了,盛家的嫡子被官家叫进了宫里。

当看到盛长歌时她是惊讶的,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她费劲力气进到府里来无非就是想与她当面对质,以此要挟,希望能得到些好处,不曾想被那小子发现了,给绑到这里来了。

盛长歌杀过人。

杀死一五的那个刺客死在她的刀下,在重阳祭祖时,五皇子的人混在天残派的刺客里头,她仅仅用一根毒针便取了他的性命……

她的手上早就沾了血。

她入宫后,一步一步,都背离了母亲的叮嘱。

她想,若是母亲真要怪她,那就等自己百年后再向她请罪吧。

如今,她若是心慈手软放了林小娘,她出去了落在五皇子手里,或是落在官家手里,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长歌,长歌!你记得吗?你小时候多喜欢小娘?小娘常常给你糖吃,你记得吗?”

她不提起来,盛长歌全部都要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父亲虽妻妾无数,可是子嗣单薄。

一是因为嫡母强势,二是林小娘一人独宠,她的肚子又没动静,又不肯放任盛老爷去别处。

长歌母亲,是嫡母为了权衡林小娘而带进府的。

家中只有她与嫡长子长安哥哥两个孩子。

她幼时,约摸着五六岁的年纪,已经记事了。

她很爱逛园子,虽然母亲常常叮嘱她,要谨慎小心不要冲撞了别的姨娘,可她到底是冲撞了。

而且,这一撞就是府里头最不能得罪的林小娘。

“给小娘请安。”

她跪在地上,害怕极了,话还没有说完,这眼泪珠子倒是跟不要钱似的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府里头上至嫡母下至外头的奴婢都说谁都能惹,就是别惹了林小娘。

说她是蛇蝎美人,一肚子的弯弯肠子,心狠手辣的典型代表。

日子久了,这些话也潜移默化的到了个小小孩子的心里头。

盛长歌怕极了。

想来早晨母亲说要做青团,她还未吃上呢。

昨儿个父亲赏的蜜枣她舍不得吃还藏在被褥里头。

若是,她回不去了,那,那蜜枣岂不是要糟蹋了?

想到这里,哭的更伤心了。

“哭什么?我又不是财狼虎豹,还能吃了你?”

她听不太懂,只抬头,一双眼睛泪汪汪的瞧着她,哽咽着说道:“不,不可以吃人。吃人要坐牢的。”

林绾绾被这么个小丫头逗笑了,拉了她的手起来,替她弹去衣裳上的灰尘,“你看看衣裳都脏了。”她的手抚着她衣裳上的绣花,“是你母亲绣的?”

盛长歌抽泣了两声,点了点头。

“她的手真巧……”

她掏了手帕替她擦泪,盛长歌闻着她手帕上头的香味,真好闻,难怪她有时去父亲的书房里时,瞧着父亲抱着她,埋在她身上使劲儿嗅,真好闻。

“怪可怜见儿的,哭什么。走,到我屋子里去,我给你糖吃。”

盛长歌忆起来,在母亲去世之前,府中的姨娘里头,她是最喜欢林小娘的,和她也是最亲近的……

林绾绾苦笑着说道:“你知道吗?我没有孩子,我是打心眼里头喜欢你的。你记得吗?我把你带到我院子里的第一天,你母亲来寻你的模样,她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好像要跟我拼命似的,分明我对你是喜爱的……你父亲说她温良恭顺,其实她也同那些人一样看待我,觉得我狐媚。长歌,我用猫算计了你母亲,我是想过,等她死了,我就问老爷要了你,把你养在我身边的,你怎么就不同意了……大概,你也怕了我吧。”

林绾绾当着她的面再说起往日的种种,盛长歌恍惚之间又忆起母亲的面容。

她握着匕首的手又收紧了两分,林绾绾靠在柱子上,目光之中的光渐渐隐没,她早就知道这个丫头心狠……

在夫人跟前收尽辱骂责打,她一声都不吭的忍着。

她亲眼看着她一次次将恨意隐藏于眼底。

林绾绾知道,她不会放过她。

“长歌,若是我见了你母亲……”

不等她的话说完,盛长歌便打断了,“小娘,你怎么会见到我母亲呢?我母亲那样的人自然是要上天去做神仙的,你嘛,自然该下地狱……”

她的话音渐渐低沉,手中的匕首,极快的刺进她的胸膛。

血顺着她的皮肤往下流淌,染红了她那缝补过多次的衣裳,她曾说,“你母亲的手真巧。”

她也借着跟她母亲学会刺绣的机会,将能致人流产的药随身带在香囊里头,日日在她母亲身边坐着。

她如今的针脚也让人汗颜,所以,她哪里想学,不过是借口。

刺绣是借口。

喜欢她也是借口。

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八岁的小丫头了,不会因为她三言两语就轻信了。

林绾绾死的时候,死不瞑目,一双眼盯着她。

盛长歌抬头将她的眼睛合上,梗在她心中的那根刺好像也被拔掉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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