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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饭的宫人是过了午时才到,且脸色难看,见了盛长歌上下将她打量了番,“你就是盛家的公子?”
盛长歌低头行了礼,正想接过她手里的餐盒时,她却将手挪开,这让盛长歌扑了个空。
“问你话呢?你是聋子吗?”
“回这位姐姐的话,奴才叫小安子。”
她纤纤手指抬起她的脸,眼神中明显略过一丝惊讶,而后讥笑了两声,对着门口两位侍卫说道:“你们看看,这个盛家公子,额不对,这位小公公不但说话声音软绵绵的跟个姑娘家似的,连模样也像呢!”
两个侍卫也附和着笑了两声,盛长歌谨慎的将这位宫女打量了眼,她的穿着打扮,在宫里有着绝对的地位,不是她能得罪的人。
“姐姐,我家主子该饿了,请姐姐……”她伸出手,显得恭谦有礼,“将食盒给奴才吧。”
“主子?他算哪门子主子?”
她温热的手恶狠狠的拧住盛长歌的耳朵,盛长歌差点没站稳。
“你给我听好了,我现在站在你面前,你对我毕恭毕敬,那我就是你的主子。”
盛长歌不作声,她原是被尖酸刻薄的话,骂惯了的。
刺耳的东西落在她耳朵里惊不起任何风浪。
“想要吃的?”她松了手,抬起脚,“方才过来鞋上粘了些脏东西,你给我擦干净我便给你。”
盛长歌正屈膝,一支箭如风般擦过她的肩头正端端的落在那宫女脚边。
“你算什么狗东西?本皇子的人,也是你配教训的?”
孟东风快步向前来,盛长歌见他,虽如今地位落魄,但头发以玉冠束起,衣服虽旧,但工整。
他踏风而来,盛长歌竟想起诗里的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还不滚!”
那宫女早就没了先前趾高气扬的样子,丢了食盒落荒而逃。
孟东风又骂了她。
骂她是个没骨气的人,竟让个小宫女如此羞辱。
又骂她没根。
她呆呆的站在他身旁服侍他吃饭,心想,本就是没根的,随他骂去吧。
“我要去小憩会,剩下的你吃了,不许浪费!”
盛长歌点头,目送他进了里屋。
她低头看着桌上的菜,连个肉都没有,两碟子小青菜,一碗豆腐汤,连油花也没有。米饭分明有些夹生,在那碗里粒粒分明,看着都难以下咽。
她又惊讶孟东风每碟菜都只夹了一半,给她剩下的一半看起来干干净净。
本让人没食欲的饭菜,盛长歌硬生生的将自己吃撑了。
她半坐在门口打盹,正做梦,梦见她拿了纸鸢在城墙上放风筝,碧空如洗,晴方潋滟。
“啊!”
腿又挨了她家主子恶狠狠的一脚,惊醒过来,将头顶的帽子扶正,想起来行礼,却因为腿麻没站稳,跌在地上,当场给孟东风拜了个早年。
“醒了吗?”
她猛点头。
“去内务府领这个月的俸禄。”
“是,奴才这就去。”
“等会!过来!”
盛长歌见他脸色又阴沉得吓人,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帽子。”
她迷迷糊糊的将帽子戴端正,再去看孟东风时他已经进了屋子。
跟门口两位侍卫大哥打听了好一阵才问清楚路,盛长歌贴着墙走,低着头,尽量不吸引别人注意。
她算是明白了,她宫里的主子真不算什么,外头的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公公,我来领关雎宫这月的月银。”
那公公只忙着照顾些宫女,将她的话丢在耳后,并不理睬。
盛长歌两手心早已是汗,她摩挲了两下,又凑上前,“公公,我来领关雎宫这个月的月银。”
公公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继续同别人说笑去了。
盛长歌立到一旁等候,这么个小屋子里人来人往,她愣是将腿站成了木头,也没人搭理她。
她不敢想,要是她空手回去了,孟东风会不会又突然发作将她暴打一顿。
毕竟他的脾气她实在捉摸不透。
“公公,我来领……”
“你烦不烦?!”
话音才落下,外头走进来一个人,那公公立马换了副笑脸,“苏公公怎么有空来了,我们内务府今日可走的是什么运。”
盛长歌也忍不住去看,这一看她惊了,这不就是昨晚送她到关雎宫的那位老公公吗?
“陛下让咋家来瞧瞧可有什么好东西,挑几样送给淑妃娘娘。”
“公公来的巧了不是,昨儿个从蜀地来了批丝绸,小的领公公去看看?”
苏公公指了指盛长歌,“这是?”
“哦,不打紧,这是六皇子宫里的,来领月钱。”
苏公公皱眉,附耳道,“不就点银子吗,给了他打发走,什么东西站在这儿碍眼。”
“是,奴才这就去!”
而后转身没好气的对盛长歌说道:“跟我来吧!”
盛长歌虽不明这位苏公公受了父亲什么恩情,但他今日出手相助,她是感激他的。
想到这些,回去的脚步也轻盈了不少。
“你站住!”
盛长歌一愣,正准备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又被呵斥了声。
“就是你!过来!”
盛长歌将怀里的银子捂住,确认装好后才敢上前。
“舒婕妤就是他!”
盛长歌抬头见说话的人正是今日来关雎宫送食盒的人。
果然冤家路窄不是空穴来风。
“奴才给婕妤请安。”
这位舒婕妤抬头看了看天,又摇了摇手里的扇子,对一旁的侍女道:“今儿个的天真热,陛下还等着呢,走吧。”
盛长歌正准备起身让开路,那舒婕妤又开口道:“跪着吧,什么时候这月上柳梢头了,你就什么时候回去,对了,告诉你的好主子,本宫这位丫头也不是谁都能教训的。”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走了,盛长歌独自跪在长街上,来往宫人难免打量议论她。
她将帽子压低,跪的时间长了,一开始觉得腿麻膝痛难以忍受,时间再长一些,她便觉得双腿有些肿胀,慢慢没了什么知觉。
待天色暗下来再起来时,她趴在墙上,不知道用了多久的功夫才站起来。
强忍着疼痛到了宫门口,见孟东风已经铁青了脸。
她想快步到他面前,可腿不听使唤。
“主子,”她一手摁着腿,一手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用方巾包的好好的银子,“月银领回来了。”
孟东风没接,只冷冷的打量她两眼,“进来!别站在门口丢人现眼。”
她又被骂了。
孟东风骂她的骨头都被狗吃了,竟然让个小小婕妤如此欺辱。
又骂她脑子一根经,就那么听话跪到这个时辰?
盛长歌倒是想得开,不就是跪了几个时辰嘛,命没丢就好。
她惜命的法子还真是让人不敢雷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