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吹的是什么风?”盛长歌摸不着头脑,又抬头看天,“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天被宫墙框成四四方方的一块,黑压压的,是要下雨的前奏。
“愣着干什么?把东西都搬进来!”
盛长歌回过神,小跑着到门口,将那堆成几座小山的礼品吃力的往屋里搬。
“诶,小安子,你回头出息了,可不能忘了我们哥俩啊!”
出息?
她个假公公只求身份不暴露就好了,还能有什么出息?
听不懂。
那侍卫见她一脸茫然,又一把将她搂过来,盛长歌尴尬的扭捏了两下,两人又一阵哄笑他。
“瞧你这幅样子,跟个娘们似的。”
她连忙转移话题,“方才大哥们说的话奴才听不懂,还请说的白话些。”
“你知道这关雎宫的正主是什么人?”
“我家主子六皇子?”
“不不不,宸妃殁之前才是这的正主。”
关雎宫……
盛长歌恍然大悟,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是这么个关雎宫。
她依旧云里雾里的,这和她发不发达有什么关系?
那侍卫又低声补充道:“那宸妃娘家哥哥在平贪污案立了功,那官家自然会奖赏他,你如今这主子可是他的亲侄儿,他就忍心他这侄儿在宫里被软禁着?”
盛长歌笑不出来,平贪污一案,最大的头头就是她爹,如今已经在流放路上,不知道是怎样一副凄凉之景。
那侍卫看出她脸色不佳,又似安慰般拍了拍她的肩头,“想开些,大厦倾覆也就是一瞬的事,这年月活着比啥都强。”
盛长歌点头,又折回去搬东西去了。
“搬完了?”
她抹了把汗,点头。
“把这些东西拆开,能用的就留下,不能用的就按照桌上的单子,送去给各宫的下人。”
“是。”
盛长歌洗了手擦了干净才敢拆开这些礼盒,大多是些字画或者碧玉珊瑚摆设。
盛长歌并不觉得稀奇。
毕竟她爹是第一大贪官,家里什么没有。
“这是……”长细的盒子打开来,里头是一支做工精致的簪子,通透粉嫩的玉本就难得一见,又加以雕刻成桃花样式,花蕊以金丝穿细小圆润珍珠做成,银铸造的簪身流畅且有光泽,可见做此簪之人的手艺之高。
“淑妃送的?”
盛长歌回想起昨日在内务府苏公公说的话,那么这位淑妃是如今最得宠爱的了,有这么一件好东西也不为过。
可,放眼周围的礼盒,大多是些婕妤,贵人送的,最高的位份也就是昭仪。
盛长歌猜测,一是为着他舅舅立功一事。二是,他母妃殁了多年了,他早晚得去别的妃子底下挂名做儿子,这些个人想讨好他也不为奇。
可淑妃着实没必要送礼,她是育有三皇子的,大皇子二皇子是皇后所生,因病未能养成人,如今三皇子为大,她又受宠,何必来掺和这么一趟浑水?
就算真送又何必送支女人用的簪子。
“整日不想保命,想钗裙?”
“奴才没有。”
“起来,我让你跪了吗?”
孟东风的目光落在那盒子上,里头的簪子格外刺眼。
这支簪子是母妃还在时常戴的,淑妃这是在提醒他,即便他舅舅立了功,他也得小心谨慎苟活着……
“把这个簪子拿去送给舒婕妤,另外在屋里拿些散碎银子给昨日那位宫女,好好向人家赔罪。”
盛长歌摸不着头脑,他昨日做梦不都在痛骂舒婕妤吗?
今日究竟是吹的什么风啊?
“是,奴才记住了。”
“等会,过来!”
盛长歌走近他身边,孟东风的手捏住她的脸,他的手在今日阴凉的天气里显得异常温热。
盛长歌一时红了脸,但又不敢挣扎,一双眼也不敢正视他。
“记得说些好话,多笑笑。”
“是。”
到了宫门口盛长歌才知昨日那舒婕妤为何如此嚣张,原来她和淑妃一个宫住着,虽是个小小婕妤,但地位远比很多人高,想来晋位份不过时间的事。
盛长歌在小门口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才见那宫女出来。
“秋月姐姐。”
“你来干什么?”
盛长歌记着她家主子的叮嘱,笑盈盈的走上前来,从怀里掏出散碎银子塞进她手里。
“是奴才不长眼,还请秋月姐姐不要见怪才是,昨日的事情奴才给姐姐赔不是了。”
秋月掂量了那银子,揣进了兜里,又打量这小太监,笑起来讨好人的模样,还算讨喜。
“以后姐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还请姐姐莫要在生气了。”
秋月的脸色缓和了几分,盛长歌见状连忙从怀里掏出那支簪子。
“奴才也没什么好孝敬舒婕妤的,这支簪子还请姐姐呈到婕妤面前。”
秋月皱眉,“是关雎宫那位皇子让你送来的?”
“如今婕妤的恩宠谁不知道呀,我家主子自然是不敢得罪的,也不敢伤了姐姐,昨日的事,他心里很是不安呢。这不是让我来赔罪了吗?”
秋月虽然仗着主子有几分恩宠跋扈,但属实是个没头脑的东西,盛长歌这张小嘴吧啦吧啦了几句好话,她就将东西收下了。
“看在你还算乖巧的份儿,姐姐可告诉你,关雎宫可不是个好地界,若是想苟活着早晚寻别的宫去吧。”
盛长歌不明,但也不敢细问,行了个礼便往回赶。
正走到拐角听得那假山后隐隐约约有人私语。
她本不想行偷听之事,实在不算英雄好汉,可话语之中涉及她家主子,她心里又想,我乃是一介女儿身,也不算的什么侠义之士,偷听一下也无妨。
“钦天监真向官家禀了那紫薇星之事?”
“是,奴才就在门口听得真真的。紫薇星东移,朝廷会有大动荡,而六皇子的星宿受紫薇星庇护,暗示他将会是救主之人。”
盛长歌捂住嘴,生怕自己惊讶出声惊动了两人。
“千真万确?”
“奴才用项上人头发誓绝不敢欺瞒淑妃娘娘。”
淑妃?有一人是淑妃的人,另一人在御前。
盛长歌不敢冒头,她如今自身难保,不敢再节外生枝。
“那关雎宫的主留不得了。”
“是。”
“做的干净些,若是留下蛛丝马迹惊扰了主子,你知道后果的。”
“是。”
不好,她家主子危险!
盛长歌腿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不敢快跑回宫,太慌张又怕引人注意,只能快步走了人少处赶回宫去。
一进宫门就见一位公公正送了些吃食过来放在桌上。
她只能立在门口等候。
“淑妃娘娘感念宸妃娘娘祭日快到,心下里更放不下六皇子,所以让奴才拿了些吃食来,这可是淑妃娘娘亲手做的,六皇子可得好好享用才是。”
孟东风点头,脸上挂着一抹假的不能再假的笑意,“小安子,送富贵公公出去。”
盛长歌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瞥了他一眼,生怕他吃了那些东西,心里又犯嘀咕,淑妃的手这么快?
“公公慢走。”
盛长歌几乎是如风般奔进来的,她见孟东风正准备将那汤碗往嘴里送,一时情急,一把夺过来,咕噜咕噜几口全部喝下肚。
又见桌上的几碟点心,一手一个将每碟都吃了一口。
有毒就毒死她吧,她也算报了他昨日护她的恩情了。
可等了片刻,她除了饱腹感和口齿留香,再也没什么反应。
“你打算怎么解释?”
盛长歌转头看她家主子,用阎罗王来形容此刻的他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