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长歌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蜀州总督早由淮玉领着到了大厅里头,云阙忙着去准备糕点煮些茶水,毕竟时辰已晚,不好叨扰楚嬷嬷再动身了。

盛长歌进了院门,远远的便看见一人正襟危坐在上座,和她想象之中有些不一样。

虽是魁梧高大的身材,可是并不是她害怕的凶神恶煞样,反而看起来格外和善。

他看到盛长歌时,眼眶之中竟然有泪。

盛长歌乖巧的走到他跟前行礼,“臣女拜见总督大人。”

他忙起身将她扶起来,一双眼睛来回将她打量,嘴里振振有词,“真像,你如今越发像你母亲了……”

盛长歌知道他与父亲是旧日好友,想来也是认识母亲的,他有此一说,她也并不意外。

“总督大人一路过来辛苦了,只是出了些状况,现下东风不在府中。一路舟车劳顿,总督大人先歇息一夜,明日我再细细说给你听。”

他轻笑了声,挥手道:“无妨无妨。情况我已经让底下的小厮打听清楚了,也不是大事,明日我亲自去面前官家,你也同我一道去。”

盛长歌心中多有顾忌,她早听孟东风说这总督行事夸张,向来不把那些低于他官职的人放在眼里,所以树敌颇多。

他想要蜀州,想封王,也是保命的一道符纸。

“总督大人此事我们已有法子,不必伤了你与刺史大人的和气。”

他嗤之以鼻,“和气?我同那样的人能有什么和气!”

他的眉眼之间流露出来的厌恶是藏不住的,他是真的瞧不上陈刺史。

“不过,你既然开了口,就按照你的办吧。”

这句话倒是让盛长歌有些意外。

云阙端了茶水点心上来,盛长歌也一一摆在总督身侧的小桌上。

“如今,你应该改口了。”他说这句话时语气有些颤抖。

很轻微的,但盛长歌习惯察言观色,这一点也逃不过她的耳朵。

她心里有一种知觉,这个男人和自己的父亲,母亲,是有一段往事的。

他对自己的母亲很了解,且有很深的情。

盛长歌有些叫不出口。

她许久不曾再叫“父亲”二字,从母亲去世后,盛老爷连话都未对她多说一句……

“怎么?这会就我们几人你都叫不出口,那到了官家眼里岂不是漏了馅了?”

盛长歌整理了好半天的情绪,“父……父亲。”

总督大人又开始笑起来,笑的眼角都有泪珠渗出来。

他好像高兴,又好像伤感。

看的盛长歌有些发怵,“大人,我……”

他冷哼了声,目光严厉。

盛长歌忙改了口,“父亲。”

她本想问他与母亲的事,可,仔细想来似乎不太合适,最后还是作罢了。

淮玉将净尘劫走就在翌日清晨,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

彼时,盛长歌正起身,由楚嬷嬷替她梳妆打扮。

淮玉从外头进来,楚嬷嬷见他有话要说,很识趣的退下了。

淮玉站在她身后,看着镜子里头的人,她如今变了,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师傅?”

淮玉有些愣神,盛长歌叫他的时候,他惊了一跳。

“怎么了?”

淮玉尴尬一笑,抓了一旁的木梳替她梳发。

盛长歌轻笑了声,“师傅你会吗?”

淮玉将她的发捏在手心里,她的头发如今是乌黑柔顺的,不像当初枯黄毛躁的像一窝稻草似的。

他的心里突然伤感起来,好像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盛长歌回头看他,“师傅?”

淮玉恍惚,手抚上她的脸颊,她的眉目温柔,眼中多了几分沉稳,眉目之间的稚气已经全然找不到了。

“师傅?”

淮玉意识到自己举止出格忙将手收了回来,可这一幕刚好落在云阙的眼里。

“人已经关起来了。”

盛长歌轻抿了下嘴唇,“别绑他了,把他看着别让他跑了就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等我同总督大人去见过官家后再来见他。”

淮玉点头,拉开一旁的首饰盒,里面摆满了珠钗。

他恍惚,从前她的抽屉里头空荡荡的都能住蜘蛛了,充其量不过搁着几两碎银子,如今……

“师傅,你今日奇怪得很。”

淮玉的手搭在她的肩头,“戴这支吧。”

盛长歌接过来,是银饰的蝴蝶样式,简单大方。

她点头,看着淮玉将那支发簪插’入她的发丝中。

她头发间的蝴蝶簪子好像会动一样,她也好像一只蝴蝶,慢悠悠的,慢悠悠的,就要飞到没有她的地方去了。

“师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盛长歌察觉到淮玉的不对劲。

淮玉轻笑了声像玩笑一般的说道:“师傅是感慨,你如今长大了,已经不需要师傅了。”

盛长歌并未多想,乖巧的挽住他的手臂,“怎么会?我永远都是你的徒儿啊!”

淮玉笑不出来,好像有泪就要夺眶而出,他忙催促她,“快要误了时辰了,快些去吧。让总督大人等你成了什么了?”

盛长歌点头,起身离去。

淮玉站在原地,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云阙从外头进来,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淮玉忙收敛了神色,“你说什么?”

“你对长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淮玉装作不懂,“沈姑娘再说什么?”

“方才,那样的举止,那样的目光,我看到也就罢了,若是六皇子呢?若是六皇子知道你对她的心思竟然这样深,他以后还容得下你吗?”

淮玉长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努力在平衡了,他时刻提醒自己的身份。

他,不想失去这两个人。

所以,他一直将这些情绪忍着。

他看着盛长歌一次一次的经受折磨,若不是她一心都在孟东风身上,他真想抛下葵花派的一切,将她带走,带她去浪迹天涯也好,四海为家也好。

总好过,她在一次一次的争斗之中遍体鳞伤。

“淮玉,我当你是朋友,我才提醒你,长歌她心思细腻,你要说她不知,是假的……她既然如此,你便断了念想吧。”

淮玉沉了眸子,看着云阙,沉默了半晌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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