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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冷笑了两声，丢了手中的奏折，“看来东风是什么都对你说的。”
盛长歌并不提及孟东风，而是接着方才的话说道，“三皇子为人处事性子如此，想来陛下心中有数。淑妃娘娘操持后宫，又与前朝多有勾结，其中关系盘根错节，复杂之极。此次南下一路过来，其中多少官员，多少刺客是与三皇子一脉的，想来陛下心中有数。终始，五皇子有尚书大人扶持，可他到底少了些城府，处事过于极端。虽有四公主在柔然为太子妃，可大家都知道，北方政局一向不稳，所以和亲只能保天佑北边民生安稳，是保不住四公主自己的……”
盛长歌话到此处，官家长叹了一口气。
她忙停住。
“再疼爱的女儿又如何，她是个女子，若是出生于平民百姓家里，她要读书，要写字，甚至于舞刀弄枪，都随她的心意，可她生在皇家，就是要和亲的……”
盛长歌皱眉，多么可笑。
天佑自称为强国，一个强国却要用一个女子来换取一时的安宁。
她心中虽不平，但并不应声。
“怎么不继续说了？”
盛长歌点头，娓娓道来，“五皇子倒是像极了德妃娘娘，没什么主见，又总想着一朝翻身，虽有太后扶持，可……”
盛长歌抬眸看向官家，说出了她心中最大胆的猜测，“太后虽是陛下的养母，但更是陛下的仇人。试问，五皇子若是为主东宫，不就相当于一切都落入太后之手吗？陛下又怎会让自己的仇人，把持朝政，看着这几十年辛苦经营的心血，顷刻间化作乌有呢？”
官家的目光落在她眉宇之间，“你，倒是聪明。”
“东风虽是陛下最小的孩子，可他也是唯一一个陛下亲自养大的儿子，显而易见，陛下是在培养他，希望后继有人。若不是宸妃娘娘一事，如今东宫之主已定了吧。”
盛长歌收敛了眸中的光，行了个礼，“臣女大胆猜测，冒犯圣意，想知道，陛下让臣女到六皇子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者说，陛下怎么知道，六皇子就能与臣女相互扶持到今日呢？”
盛长歌醍醐灌顶一般的清醒过来，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她一个女儿身，即便有苏伯贤照应，又如何能瞒住那么多的眼睛，让她入宫那夜相安无事呢？
她说到此处，官家有些艰难的起身，行到她面前，明黄绣着龙腾图案的靴子映入眼帘。
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到底是盛家的人，还是个有脑子的。你父亲与方之航是朕的左膀右臂，若不是他贪心不足蛇吞象，太过放肆，朕不会让他落到死于他乡的田地。至于你……”
他沉默许久，“你如今越发像你母亲了。”
盛长歌蹭的一下抬起头，“陛下知道我母亲？”
感到失礼，又忙将头埋了回去。
却在心中感慨，母亲啊，母亲，你究竟瞒着我多少事，你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呢？
“你不记得了？”他叹了一口气，“你也该不记得了，就像东风，他也不记得了……”
盛长歌皱眉，一时糊涂，他究竟在说什么？
“起来吧。”
盛长歌跪了许久，只觉得腿软，一时叫她站起来，她还有些发颤，两手撑在膝盖上，好半天的功夫才站起来。
官家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串碧玉珠子穿成的佛珠转动着，他指了指上头的椅子，“坐吧。”
盛长歌的瞳孔都震惊了，“额，臣女不敢。”
“龙椅都坐过，这个就不敢了？”
“我什么时候……”
她什么时候坐过龙椅？
她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这个面庞有些熟悉……
母亲死后，她大病了一场，一醒来就哭闹，外头是大雪天，她穿的单薄，硬是要跑到嫡母屋子前头去闹。
后来小小的人坚持不住了，又病了许久。
八岁之前的事也就忘得七七八八了。
母亲死后她又活的谨小慎微，整日里胆战心惊，更没闲暇的时间去想过去的往事了。
如今官家提起来，她的脑子开始模糊起来。
“那个丫头是你的女儿？”
说话的男子是官家，他身旁跟着一位国色天香的夫人，正是当今最受宠的宸妃娘娘。
“盛小姑娘倒是可爱，东风自小顽皮，在宫里头仗着他父皇疼爱他，整日里的惹是生非，倒是难得见他对哪家的丫头如此温柔体贴的。”
闻言一旁的盛老爷轻笑了声，摆了摆手，“娘娘谬赞了，这丫头随她母亲。”
“朕瞧着也不错，既然年纪相仿，不如让她到宫里住几天。”
宸妃递给盛老爷一个眼色，而后以手帕掩嘴笑起来，“我看啊，这是陛下瞧上你家小姑娘了，想把她给了我东风做夫人。”
盛老爷忙行礼道：“臣惶恐，长歌她只是个庶女，而六皇子身娇体贵，只怕她是没这个福分的。”
宸妃一甩手中的手帕，落在官家怀中，“你看看，都是你，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如今煮熟的鸭子飞了，怎么办？我瞧着这小姑娘也喜欢的紧，如今倒是让盛大人惶恐了，怕是明日就要把这丫头藏起来，再不让我们见了。”
官家一把将宸妃搂住，语气温柔的哄着：“爱妃消消气，朕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是不敢的？”
又转头对盛老爷说道：“对吧？”
盛老爷无奈，只能点头附和。
“是是是，既然是宸妃娘娘开了口，那就让长歌去小住两日吧，只是臣有话说在前头，这丫头一向胆大包天的，不像寻常姑娘家安静规矩，若是有不听话的，还请陛下开恩，等她回来后，臣亲自责罚她。”
宸妃一时喜笑颜开，“这么个小娃娃，我喜欢都来不及，怎么会责罚？”
说话间孟东风已经领了盛长歌到了跟前。
才埋过一只小兔子的手满是泥土，脏兮兮的摊开，半举着，也不敢放下来，怕弄脏了衣裳。
小姑娘长得圆润白皙，一双杏眼清澈干净，她抬头看着宸妃的时候，就这样歪着头，认真打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