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长歌缓缓起身，皇后还跪着，她也显得拘谨，只挑了个侧边的位置坐下，有宫婢捧了茶果上来，盛长歌瞧着倒是好吃，可这屋里的气氛实在怪异，她只觉得如坐针毡。
太后的手抚’摸着怀中的猫，也不正眼瞧皇后，语气冷冷的问道：“皇后这么些年吃斋念佛，整日与青灯古佛为伴，可悟出什么来了？”
皇后倒是宠辱不惊，缓缓回应道：“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太后冷冷的笑了两声，将手里的猫儿递给宫人，让人带了下去。自己则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起来，还不忘招呼盛长歌道：“姑娘可以尝尝这茶，是前先刚采摘的，很是新鲜，用的是夏日荷叶上头的露水冲泡。”
盛长歌乖巧的捧了茶杯，正揭开盖子，就闻见一阵清香扑鼻而来，带着几分温热气息，很是好闻，一闻便知是极品。
还未等她将杯沿送到嘴边，太后又开口了，“姑娘平时里信佛吗？”
盛长歌只能又将茶盖盖上，莞尔一笑，回应道：“家中母亲爱烧香拜佛，闲暇时间也常常陪同母亲上庙还愿。”
太后听了也不曾多说什么，只同一旁的嬷嬷讲些闲话。
宫里头哪个小宫女又得了官家的宠爱，哪个娘娘又流产了……
“昨儿个让你挑选的料子找着了吗？”
那嬷嬷摇头，颇有些为难，“昨儿奴才亲自到那库房里找过了，也没瞧见，而后又翻查了记录，上头写着年头的时候给淑妃娘娘裁衣用掉了。”
“那是最后一匹了？”
“是。”
太后转头看向盛长歌，“想来你生在蜀州那蜀锦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了，过两日哀家再挑了别的送你。”
盛长歌盈盈一笑，应下了。
“在秦家住的可习惯？”
盛长歌回答道：“秦夫人乐善好客，一切都安排的妥当体贴，夭夭觉得很好。”
“饭菜还合胃口？”
“很好。”
“你是头一次来京都，若是觉得新鲜好玩，想出去转转，也可告诉了秦将军，让他派人跟着你。”
盛长歌点头道，“是。”
她觉得太后也不是想拉着她闲话，左不过是想让皇后娘娘多跪上一会。
盛长歌低头思量一阵，而后看着那点心说道：“这糕点倒是精致绵软，只是皇后娘娘近日有头风发作，还是少吃为好。”
太后倒是做出一脸惊讶的模样，转而问皇后道：“你头疾犯了？”
“老毛病了，不碍事。”
太后轻叹了一口气，“那起来吧。”
皇后起身在另一侧坐下。
三人也无话可说，就这么沉默的坐着。
一顿午膳吃下来，盛长歌是心惊胆战。
好在太后常年有午后休憩的习惯，也就没再多留二人了。
“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盛长歌摇头，搀扶着皇后下台阶。
皇后看了她一眼，倒是坦诚，“本宫一生只有两个孩儿，一个一个的都离本宫去了。本宫恨淑妃，亦恨太后……”
盛长歌只能宽慰她，“娘娘逝者已去，想来如今二位皇子也轮回到好人家了。”
“是吗？”
盛长歌诚恳的看着她，“娘娘不是信佛吗？因果轮回。”
“你方才还说你不信。”
盛长歌轻笑了声，“臣女虽不信可依旧心生敬畏。”
不过两日的功夫，盛长歌便得了皇后的喜爱，如今孟东风过在她名下，那么她日后也是要跟着叫一声母妃的。
盛长歌陪同皇后回了凤仪宫，她走时，皇后正独身一人坐在榻上，目光有些涣散的落在窗外头。
盛长歌莫名的心中愁苦起来，皇后长得美艳动人，可与淑妃不同，她的眉目之中有阴云笼罩，她想，大约是这后宫的日子，她已经过的身心疲惫了吧。
“娘娘，娘娘？”
皇后恍惚，似乎也是这样的声音，她大婚的那日，身边的丫头也是这样亲切的唤着她的名讳。
“主子，主子。”
春日里，桃花开的正好，她被四皇子娶进了宫里，成了他的正妻。
与她一同入府的还有两名侧妃，淑柔与明德。
她一身绿叶衣裙，肤色是亮烈健康的麦色，不同于京都中旁的女子的一意求白。
长眉轻扬入鬓，冷亮的眼睛是类似宝石的长方形，眼角微微飞起，有丹凤眼的妩媚，更带着野性不驯的气息
他人从不知世间真有这样的眼睛，冰冷濯然，如寒光四射。双唇紧抿，笑意清冷疏落，眉宇间皆是淡淡的失意与桀骜。
乍一看，似是莹白雪地里赫然而出的一枝亮烈红梅，宛若惊鸿一瞥。
她父亲是镖旗大将军，她自小也爱骑马，擅刀剑。
如今，只身进了宫，做了四皇妃，耳朵边上却只记得母亲说过的话，要她温良恭顺，处处大度体贴，莫要再耍姑娘家的脾气，要以丈夫为重。
她原是不习惯的，可大婚当日夜里，瞧着面前的男子，也有些心甘情愿了。
他不想自己从前见过的那些公子哥，反而生的一副好模样，想来若是潘安在世也不过如此。
通身的气派直叫人觉得冷漠威严，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她那颗心似乎也跟着沦陷了。
她很是得宠，即便淑柔比她更妩媚两分，明德比她更懂得恭顺为何物，但四皇子偏生宠爱她一人。
大婚不足三月，她便怀上了第一个孩儿。
她心中喜悦，那时并不知这深宅大院里头是怎样的龌龊手段都有，所以淑柔常常来她身旁陪伴，又时时送些进补的东西。
她只当她好心，又想着家中母亲常说她，一人独宠实在太过出尽风头，也觉得有些对不住淑柔与明德。
如此，也多劝四皇子到她们二人处去。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第二年初春生下来的孩子，头先都是好好的，怎么就不行了……
宫里头的来的太医只说是乳母染了疾，孩子食乳母的奶，也就过了病气。
她整日里烧香拜佛，诵读佛经，又多次哀求太医，也没能将这个孩儿留住。
孩子去世的那天，她哭的眼睛都快瞎了，她宁愿今日夺取的是她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