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夺了嗣南的被褥,晋州城还在下雪,却将他赶到屋外头。

他蹲在墙角,拢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裳,看着漫天的飞雪发愣。

这样挨冷了一夜,第二日再醒来时,已经四肢发凉没了知觉,整个人一头栽倒在雪地里头。

他醒来时难得躺在榻上,但片刻过后,那对夫妇便进来指着他的鼻子骂,妻子实在气不过还上手拧巴他几下。

他忍着痛直掉泪,却不敢发出声音。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他越是反抗,最后的结果只会越凄惨。

“今日的医药费从你日后的工钱里头扣!”

没有挨到病大去的那一天,只是稍微好些了便被拖起来和其他孩子们一块练功。

面上这里是个杂耍团,可背地里头夫妇二人拐卖孩子,或者行坑蒙拐骗的行为。所以向来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里头的人个个都有些本事,或是变戏法,或是踩高跷,也有会唱上两首小曲的。

可这两夫妻有一门绝活,那就是缩骨术。

可这些孩子都太大了,骨缝长齐了,不好学,这是童子功,得打小就练。

这也是他们二人留着嗣南的原因。

嗣南只是身量小巧,可年纪已有六七岁,当中吃了多少苦头只有他自己得知。

一日复一月,一月复一年,他一刻也不敢松懈。

他知道只有自己刻苦进步才会得到夫妇二人一个好脸色,或许今日还能多一口水喝。

他们控制着他每日进食进水,说是水喝多了不好钻洞。

这样多年,跟着这群人四处行走。

钱财也是赚的是盆满钵满,夫妇二人起了心思往京都来。

京都是什么样的地界?

在这里耍那套功夫,没几日就引来了正儿八经的班子不满,连带着嗣南也跟着遭了殃。

若不是那日妈妈将他救下,他只怕早已命丧黄泉。

一开始进了园子也是做些打杂的活计,可是一日一日的养下来,妈妈倒是瞧出他的面容甚于多人,也就提携了他。

“既然如此,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你也不该再行偷盗的事。”

他摇头苦笑,“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头,有时候会手痒,那日听一夫人提起蜀州总督家的丫头,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我也生了心思,想瞧瞧你……”

盛长歌一手撑着脑袋,“见了如何?”

嗣南对上她的目光,“自然是旁的女子不可比拟的。”

他说的如此认真,让本想逗弄他的盛长歌红了耳根子。

“咳咳,”她轻咳了两声,道明来意,“我想见秦公子。”

他摇头有些为难,“这大船修建于水中,底下舱里头又设有小船无数,以防来闹事的人,好护送这些贵族们离去。这里做的不仅仅是男人们的生意,多有在京都名声四起的夫人在此,所以两处分隔开,任何人来此都不会轻易暴露了身份,除了妈妈,主子们不会对我们这等人言明身份,所以姑娘所言的秦公子,我并不知道是哪位。”

盛长歌起身,脱去头发的发簪,丢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全身家当都在这里了,够吗?”

他一面将东西揽入怀中,一面摇头道:“我真不知。”

“我认识,你带我去。”

“这不合规矩。”

盛长歌向他走近了两步,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威胁,“你既收了我的东西,中了我的蛊,你自然就是我的人,得听我的话,去还是不去?”

“不去又如何?”

盛长歌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转身把弄起一旁的摆件,“也不会如何……”

他松了一口气。

她补充道:“不过是肠穿肚烂,毒发身亡罢了。”

嗣南变了脸色,勉强起身,“好,我带你过去,不过……你换身行头。”

这是她第一次扮河船女,不得不说,嗣南打扮人的手艺,可比她师傅强多了。

她换上衣衫多少有些不自在,勾栏样式,终究是学不来的。

“你放不开?”嗣南靠着柱子,上下打量她。

盛长歌回瞪了他一眼,“瞧不起谁呢。”

嗣南招手示意她过来。

她坐于铜镜之前,嗣南温热的手指轻捏住她的下巴,替她描眉,她本就长的芙蕖般的容颜,皮肤细腻好看,再加上这样一对细长眉毛,倒生出几分楚楚可怜之姿。

不由让盛长歌想起了,“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

从前竟不知自己还有这般动人之处。

嗣南打量着她,颇为满意的点头。

盛长歌估摸着时辰,若是再不快些,只怕不好,

于是忙起身催促他,“快些。”

嗣南挑了挑眉,一手勾起她腰间多余的腰带,柔声道:“姑娘可知道,有些事情不可操之过急……”

盛长歌不悦,夺回他手中的腰带,“你若是再胡说,我再给你下一蛊,毒哑了你。”

嗣南不敢多嘴,忙领着她出了房屋,依旧是从方才的楼梯往下,穿过那珍珠帘子就到了后头。

虽一路也有人打量,可见她的梳妆打扮,只当她是新来的姑娘,又因嗣南在这里是有些地位的,自然也不敢多问。

二人进了另一头。

盛长歌不禁感慨,都在一艘船上,这里怎么……

这年头还搞区别对待?

那妈妈可真是会做生意。

映入眼帘的场景以“酒池肉林”来形容也不为过。

盛长歌忙移开了视线,忙立于屏风后头,方才眼中所见还未消化掉。

嗣南从背后而来,他轻笑了声,有些看热闹的意思,“怎么?害羞了?我方才瞧着你看那画册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原来你喜欢真刀真枪的?”

盛长歌抬脚恶狠狠的踩上他的靴子。

嗣南吃痛,五官都扭作一团。

盛长歌瞧着这大厅乱的很,好像是个女的往这里一过,若是被那几个醉酒于酒池子里头的男的捉到了,那便是“就地正法”了。

可这些女子倒是乐在其中的模样,大约是这些人都阔绰,只要顺了他心意的,他便捡了摆放在一旁的银锭子塞’进她衣裳里,以示打赏。

盛长歌不自觉拢了拢衣裳,忙低头往楼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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