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长歌收到消息时,连衣裳都未来得及换,忙赶着就往承明殿来了。
大殿外头跪着一众人,黑压压的一片,最末处有两个年纪尚幼的小答应,正小声抽泣着,听的人耳根子发痛。
盛长歌在二人面前停住了脚步,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们一眼,低声道:“哭什么?陛下还好好的呢,也就是我听见了,若是吵嚷到了上头的主子娘娘们,只怕要了你们的命。”
那二人听罢,忙用手帕子捂住了嘴,再不敢发出什么声音了。
盛长歌快步向皇后走去,看来她是哭过一场了,两只眼睛红肿的不像话,若不是身旁的姑姑扶着,只怕下一刻她也要栽倒了过去。
因年三十太后病逝,她处理这些事宜已经伤了身子,如今再这么伤感,整个人憔悴的难看,只怕夜里一阵凉风过来,她就要晕了。
“娘娘。”盛长歌嘴里叫着她,手也连忙将她扶住,“陛下如何?”
“太医还在里头呢。”
盛长歌点头,又柔声说道:“娘娘不可思虑过重,如今陛下身边正是用人的时候。”
皇后点头搭在盛长歌身上的手又捏紧了两分。
“五皇子那头如何?”皇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隐忍着气愤。
“我来之前已经派人去瞧过了,等着人来回话,想来不过是挨了几板子,他身强力壮的,倒是承受得住,只是今日未免太口无遮拦,对陛下竟……”
盛长歌欲言又止。
皇后叹息,“本宫早就知道,这些个孩子一个个的都不把他们父皇放在眼里的,他们的眼睛里头只有皇位……”
皇后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大殿外头的台阶上,她的话语变得沉重起来,“本宫第一次进宫见先帝的时候,也是和众位皇子皇妃们跪在这里,那时候虽聚在一处,可个个心机叵测,个个都眼睛里头都好像藏着什么蛇虫猛兽似的……你知道吗?先帝的子嗣那样多,活下来又有几个呢?这些年,打发到别处的也不少,死的,伤的,也不少……如今,这大势已定,只盼着东风凯旋归来,一统这江山,可若是,他败了,那兴许明日跪在这里向别人俯首称臣的就是我们了。”
皇后话至此处,盛长歌心中更难安。
北方大漠里头,天佑的军队行军打仗本就困难,又加上那个易子城是个不要命的,这也就罢了,孟东泽在背后又补上一刀,盛长歌恨不得此刻就飞奔到孟东风身旁去。
“皇后娘娘……”
太医从里头出来,皇后忙迎上去,“陛下如何?”
张太医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什么大碍,只是这些日子需好生养着呢。不可再操劳了。”
皇后松了一口气,忙领着盛长歌往里头去了。
盛长歌站在一旁,看着官家疲惫的脸色,心中有些不安,她不曾想事情会到如此地步,好在他无大碍,否则,孟东风这一辈都不会再原谅她了吧。
“晚晚,你回去。让她留下。”官家的手指了指盛长歌。
皇后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而后看向盛长歌说道:“太医的话你都记着吧?”
盛长歌点头。
“好生守着陛下,若是有什么,立马叫人来告诉本宫。”
“是。”
皇后出了屋子,官家又作势要起身,盛长歌忙扶住他,“陛下,太医说了您不可在劳神了。”
她忙捡了一旁的软枕替他垫上,“您休息一会。”
官家指了指一旁的堆砌如山的折子,盛长歌皱眉,“不如,我读给你听?就像,在锦州别苑那般……”
官家无力的点了点头。
盛长歌将折子搬到床榻旁,打开一本,一字一句的念给他听。
官家靠在榻上,双眼紧闭,有些吃力的说道:“这里你就批,朕已阅,而后着兵部……”
盛长歌拿了朱砂笔,一笔一划的照着官家从前的笔迹批注着。
不知道何时官家累的睡着了。
盛长歌看着这些折子,越看心中越压抑,她知道北方战事连连败退,可也不曾想到损失如此惨重,一场战争下来,天佑竟如此劳民伤财。
出承明殿时已经是翌日的晌午了,官家又强撑着精神复阅了她批注的折子,颇为满意后才肯吃药休息。
也放了盛长歌回瑶光殿休息片刻。
袭兰从殿里头跑出来扶住盛长歌,“主子!奴婢让文鸢备好了水,主子先洗漱,再用膳吧。”
她疲惫的点头。
袭兰又道:“嗣南公子说六皇子写了信过来。”
她猛然来了精神,与他分别已经近两月。
他终于有些回音了。
“嗣南在哪里?”
“在屋里等着主子呢。”
盛长歌哪里还顾得上旁的,提了裙摆也不顾头上的步摇左右摇晃得厉害将她的发髻摇晃得松散。
推门而入,气都还来不及喘匀,就朝嗣南摊开了手掌,“信呢?”
嗣南见状,又看了看她身后追上来的袭兰,“你先洗漱吃饭。”
她这会也不同他争执,用了最快的速度解决好了。
“信给我。”
嗣南摇头,多少有些无奈。
“夫人,展信安。我已快马加鞭到了边境,战况不利,恐扎营地点多有变故,也就不便常于你书信。望你保重身子,闲暇时写写字看看书亦好,宫中事务不可多烦心,待凯旋时,就是你我大婚之日。夫,东风。”
盛长歌掩嘴哭泣,整个人端下来,也顾不得身份。
她以为,他在怪她,怪她对太后下了毒。
其实,他心中早已经释怀,亦或者他觉得,又如何呢?比起她常伴身侧,旁的又如何呢?
如此,盛长歌心中更加亏欠于他。
他是万水千山,重重困难也要向着她而来的……
就在这一刻,盛长歌恍惚觉得自己不过是偷偷地碰了他一下,不料他像蒲公英一样散开,此后到处都是他的模样。
那些过往将她蹂’躏的几乎无法呼吸。
嗣南在她身旁蹲下来,轻拍着她的肩头,“先去休息休息吧,晚些时候,还要见那位姑娘呢。”
盛长歌猛的抬起头,抹了一把泪水,“逮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