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莞尔一笑,看着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真看着易子城落荒而逃时,她心中并不痛快。
易子城很累了,以至于半坐着靠着石头也能睡着。
“长歌,你出来。”
盛长歌坐在原地不肯动,“外头有风沙。”
盛长安的语气冷漠,“这会已经没了。”
她缓缓起身,跟在他的身后出了山洞。
蓦然,盛长安的剑抵在她的脖子上,“你到底有没有传书递信!”
盛长歌不慌不忙的抬眸看着他,“长安哥哥心中已有答案又来问我做什么?其实你一向冷漠,你谁都不肯信,你做出一副关心我的模样,那不过是你提醒你自己,尚且存在良知罢了。盛长安,我们只是异母同父的兄妹而已,若真说起来,父亲是我的父亲,却也是我的仇人……”
盛长安的剑不肯挪动一分。
“那杀了我吧,”盛长歌轻笑了声,“这么些年过来,我早已经累了。”
盛长安握着剑的手有些颤抖,二人这样僵持了半晌,谁也不肯开口。
“长安哥哥还记不记得院子里头有棵梨花树,春日的时候,那梨花开的很好,长安哥哥在屋里案桌上写字,我就站在你身旁替你研磨。”
“偶尔有梨花飞落进屋子里头,整个屋子都是梨花的香气。”
“我还记得那年春日里我们在梨花树下埋了一坛子酒,我打趣说等哥哥以后娶了嫂嫂进门,我们就喝那坛子酒,如今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盛长安放下了剑,面上的神色也有动容。
“长歌,哥哥是真心的。”
她轻笑了声,全然不放在心上,“真心?真心哥哥会对底下的人说,等到了塞北,安定了,就除掉我吗?”
盛长安欲开口解释。
盛长歌摇头,“罢了,都不重要。”
她张开手,“长安哥哥还能像儿时那样抱我吗?”
盛长安丢了手中的剑,盛长歌笑着扑进他怀中,与她一同而来的还有深藏于袖中的银针,正好扎在他的脖领处。
那样好的毒药,自然要用在值得的人身上。
桑智的毒药,她给了盛长安。
她搂着他,盛长安跌倒在地,连带着她一块倒下了。
她半坐着,盛长安的嘴角有黑色的血渍,他倒在地上,盛长歌将他扶着,擦了他嘴角的血。
“长安哥哥,那样美的梨花再也看不见了。你知道吗?你就好像你亲手埋下的那坛子酒一样,不会再被人知晓,天佑,柔然,不会有一个人记得你……”
她合上他的眼,落下一滴泪。
她扯了脖领上的狼牙,套在他的身上,“你知道吗?我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了你,可是我没有,我念及儿时的情分,所以哪怕哥哥你杀了淮英姐姐,我都未曾想过让你偿命,可你心中生了杀意,是你枉顾情分,是你,是你母亲,是盛家,毁了我阿娘,毁了我……”
盛长歌只觉得口中腥甜的厉害,一口鲜血喷出,洒落在那颗狼牙上。
她艰难起身,又见天边的黄沙来了,很快沙尘就会掩盖他的尸身,这世上再也没有她的亲人了。
易子城等不到盛长安焦急不已,盛长歌苦笑着看着他,“走吧,也许哥哥他不会回来了。”
“你什么意思?”
盛长歌指了指一旁的剑,“他的配剑都没有带走。”
易子城沉默着,强忍了泪,“动身!”
孟东风怎么会放任易子城带她远走高飞,即便是在这大漠里头,顶着漫天黄沙,他也是要将她寻回来的。
天佑赢了,柔然皇帝驾崩,大皇子登基,天佑四公主贵为皇后,柔然与天佑百年接好。
一时太平无事。
战事到了尾声,只有易子城在逃。
可将士们受不住这样的日子,没有足够的粮草水源,还要日夜逃亡,也接二连三的倒下了。
盛长歌也跟着体力不支,加上她身上的旧疾,再也走不动了。
她的耳边隐隐约约有马蹄声传来。
“易子城你走吧……”她是忠心的说出这句话。
“苟活也算活吗?”
易子城替她梳理好头发,她如今脸色难看,一双眼睛再不像他初见那样清澈,她变得冷漠,变得毫无温度。
“长歌,你后悔吗?”
她摇头,她得到了易子城的信任,在最后的这一刻,他选择相信她。
“易子城,别管我了。走吧……”
追风也跑不动了,半跪躺在沙漠里头。
易子城不肯挪动一分,直到孟东风带人将他团团围住的时候,他还搂抱着盛长歌。
盛长歌看着孟东风,一身戎装,战争在他脸上只留下坚毅的神色。
他翻身下马,命人将易子城活捉。
易子城拔出了盛长歌腰间的匕首,那是他送给她的。
她知道,他宁死不屈。
盛长歌的口干舌燥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虚弱的去拉他的手,“别……”
易子城看着她,拉过她的手,将匕首塞进她手中,他附耳道:“他们不动手,我也活不长久了,对吧?”
盛长歌偏过头看着他。
“我知道你对长安做了什么,我也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盛长歌的手在颤抖,易子城拉过她的手带着那匕首捅进了自己的胸膛,她只感知到他的血液流淌到她的手心里。
她松手的那一刻,易子城倒在沙漠里,她看着他的模样,有些模糊的看不清了,眼泪蒙住了她的眼睛。
她一时恍惚,不知道自己所在何处,不知道如何走到今日这一步。
孟东风抱住她,她觉得这个怀抱陌生又熟悉,只不由自主的哭起来。
“人总是要吃东西的,你这样饿着也不行。”
淮玉端了粥递到她面前,她愣愣的摇头,靠在窗户不肯挪动一分。
“过两日边境的事务处理好了,我们就回京都了,圣旨下来了,官家封东风做太子。”
淮玉笑嘻嘻的说着。
盛长歌偏过头看了淮玉一眼,“那葵花派呢?”
“东风说了,大事成的那一日,给葵花派自由。”
“那如今你也是自由身了。”
淮玉搅拌碗的手停住了。
“你想去哪里?”盛长歌看着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