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雪,不似絮,却似秋泪撒人间。青古瓦,黄哀草,冷风与泪共同欢。
是夜,前一刻还明月当空,一转身的功夫就下起雨来。
屋子里只点了几盏油灯,迎着外头的风摇曳,盛长歌正准备起身下地,孟东风却比她先行去关了窗。
在此比不得在宫里,随行的皇子只携带一名贴身公公,另外的大多是侍卫,侍卫是整夜轮班守岗,所以住在一间大屋子里头,打的通铺。另有一间,住着四位太医。
盛长歌则随了孟东风住在一间屋里,屋里可供休憩的只一张床,和一个躺椅。
孟东风睡在躺椅上,翻来覆去也无法入眠。
盛长歌半支起身子,轻声道:“主子,奴才同你换个位置吧。”
他摇头,盛长歌瞥见那小小的躺椅,他的长腿简直无处安放。他揉了揉肩,侧躺着面向她。
整个人裹了毯子蜷缩着,活像一只结茧的蝉。
这个模样把盛长歌看的咯咯笑,孟东风看着她高兴,他心里也是欢喜的。
外头电闪雷鸣,盛长歌又想起在关雎宫的那夜,她往里头挪了挪,掀开毯子,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主子,打雷了。你过来睡吧。”
孟东风摇头,他知道她心里打什么算盘,这不是变相的嘲笑他胆小?
那可不行!
于是咬紧牙关忍着,谁知那雷声似乎在和他作对一般,好像就劈在屋顶上。
盛长歌侧躺着看向他,又开了口:“主子,过来吧,奴才又不会吃了你。”
“不知道是谁吃了谁。”
盛长歌皱眉,他在说什么,她一句也听不懂。
“俗话说,事不过三,奴才可不劝你了。奴才实在困得很,先睡了。”
盛长歌打了个哈欠,侧身到另一边,迷迷糊糊之中困意来袭,还未睡沉就被人拥入温暖的怀里。
她转过身子,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头抵在他的怀里,身子微微蜷缩着,想只小猫一般安睡了。
孟东风的下巴正抵在她的头发上,她的头发不算柔顺的,有些粗糙,但带着好闻的味道。
她的呼吸平缓,睡着了一手也攥着他的衣裳,他有一种捡到宝的喜悦感,两人相拥而眠,任凭外面是如何的电闪雷鸣,世间嘈杂的一切都被二人隔绝开来,孟东风沉溺在这样的氛围里,越来越不能自拔。
“六皇子,留不得。”
“小安子,你还不动手在干什么?”
“长歌,听师傅的,官家才是这天下的主子,他算什么?”
“长歌,好姐姐不会骗你的,杀了他。”
盛长歌猛然从梦中惊醒,一双手紧紧的抓住孟东风,她的额头鼻尖满是汗珠,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怎么在梦里,淮玉和云阙也显得这么骇人。
“梦魇了?”
孟东风支了身子半坐起来,从背后抱着她,还有些困倦,就将头枕在她的肩上,她小小的肩头,实在承受不住,孟东风迷糊之间也察觉到,忙抬起来。
他的额头贴着她的脸,蹭了两下,慵懒道:“我倒杯水给你。”
盛长歌一把将他摁住,她弓着身子移动到床外,轻声道:“主子,外头有人。”
她侧耳仔细听,确认有脚步往这边过来了,外头虽有风雨声,但她的听力一向很好,加上淮玉教过她如何分辨,她已大有长进。
“来的人约莫六七个,脚尖点地,无声且沉稳,内力深厚。”
孟东风伸手从床下摸出他一早放在此处的剑,“到我身后。”
“主子保护好自己!”
两人同时脱口而出,四目相对,孟东风摁住了她想起身的动作,低声道:“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就欺负欺负宫里的太监宫女,保护好自己就是为我分忧。”
孟东风见她手腕处别着个小袋子,里头皆是银针,一看就知道是淮玉给她的。
他拔了几根,一瞬灭了屋里的烛火。
黑暗之中,盛长歌松了他的手,还未拿远,又被他抓了回来。
他附耳道:“没事,影响不了我。”
“安全第一,奴才能保护好自己,主子你不可分心。”
她话音刚落,就被孟东风捂了口鼻,“屏住呼吸,有迷魂香。”
果然没几秒钟的功夫就有人推门而入,不远处似乎也喧闹起来,一众侍卫大喊,“有刺客!”
进来打头阵的人点了火,往床榻上照去,眼疾手快就是两刀,砍的那毯子棉絮乱飞。
他转头递了眼神给后头的几位,示意人还在屋里。
门口的两个忙合了门,领头的人顺手点了屋里的灯,整个屋子亮堂起来。
孟东风扶住盛长歌,轻声道:“扶稳,等会我来接你。”
而后一跃而下,扔了剑鞘便与几人扭打在一起。
她今天是真正见识了,为什么淮玉说不是江湖上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是难以与之抗衡的。
他的身影很快,那几人压根碰不到他分毫。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绕的几人眼花缭乱。
盛长歌在横梁上坐着,不知底下已有一人留意到她。
“上头还有一个!”
她也没有多想,只在脑子里头默念着淮玉教她的“抬手要快,投掷要稳,力道要够狠”才能“一击命中”!
她捏了银针,对准那人,用力一扔,虽有些偏了,不过也落在他的腿上。
他立马动弹不得,直直倒了下来。
盛长歌惊得眼睛都瞪大了,等淮玉回来以后,她要认真的盘问他一番,这究竟摸得是什么毒,这么厉害?
盛长歌瞥见外头的侍卫已经快跑过来了,她忙道:“主子,来人了!”
孟东风收了剑,那几人见他有撤退之势,忙乘胜追击。
他一跃而上将盛长歌从上头环腰抱下,嘱托道:“把地上这个人绑起来藏好。”
孟东风举了剑就往外头跑,盛长歌见他如此潇洒,忙喊道:“主子,你是个瘸子!”
他听了,立马做出瘸腿的样子,身后的黑衣人懵了,这是个什么路数?
“看刀!”
孟东风看领人来的是孟东泽,只能假意抵不过,跌倒在地,佩剑也被扔出去老远,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冲着他大喊:“五哥!救我!”
那人举了刀就要砍他,孟东泽夺过一旁侍卫的佩刀,抽刀出鞘,飞身上前来与那黑衣大汉打成一片。
孟东风忙连跑带摔的躲在那群侍卫后头。
不多时的功夫,侍卫们就将这个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孟东泽降服了那刺客,吩咐道:“都通通抓起来,等会本皇子亲自来审!”
他将一切都吩咐安排好后,才到了孟东风身旁来,见他像是被吓惨了一般,整个人都在发抖。
“六弟没有受伤吧?”
孟东风忙捂了手臂,“只是手臂伤了,其他倒是无妨。”
“去叫太医来!”他话音刚刚落下,就见盛长歌着急忙慌的从另外一头跑进来,“你不在主子身旁保护着,跑到哪里去了!”
盛长歌连忙上前来跪下磕头,“五皇子饶命,奴才贪吃,去厨房找东西吃去了,不曾想会有刺客。”
“留你一命已经是网开一面,以后若再有此事,自己提头来见。”
“是,是,奴才知道了。”
孟东风也替她开脱,“五哥,算了。不要为一个没用的奴才动气。”
“快到屋里去换身干净衣裳,等会让太医替你看看伤口。”
孟东泽随着二人进了屋子,他四下打量,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盛长歌暗戳戳的对孟东风说道:“人在床底下……”
“五哥,你在找什么?”不等孟东泽回应,他又道,“这屋里应该不会有刺客了吧,要不然五哥你叫人来好好搜查一下?”
两兄弟四目相对,是试探。
孟东泽半晌才道:“待会仔细盘问盘问抓到的就知道有无落单的了,不过想来他不会这么大的胆子,躲在这里。”
孟东风也恭维道:“是,五哥分析得对。”
“砰砰砰……”
“什么声音?”
两人扭头看向盛长歌,她忙趴在地上,脱了自己的鞋,敲打地上,“有只耗子!”
她的眼眸一沉,瞥了眼那弄出动静的刺客,手速极快的,又给他补了一针。
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好了,耗子吓跑了,二位主子慢聊,奴才去看看太医何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