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笑了两声,虽有一张淮玉的脸,可举手投足之间皆是女儿家的姿态,这番模样倒让盛长歌颇为不适。

“我只是个奴才死不足惜,可我家主子他,武功盖世,我劝你知难而退,不要找不自在。”

她点头,坐了下来,“是吗?”

她的目光落在盛长歌身上,摇头叹息道:“哎,可惜啊,刚刚你熬药走神的时候,某人在房顶上趁其不备丢了一粒药在里面……”

盛长歌忙丢腾出手,转身去探他的鼻息。

“不要紧张,只不过是些安神的药而已,让他待会死的时候不那么痛苦。”

盛长歌心里是崩溃的,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全天下的人都想来刺杀?

盛长歌抬手便是一针,她轻而易举的躲过,看了看那银针,正撞了墙跌落在地上,屋内一瞬安静下来,那针落在地上的声音也听的一清二楚。

本以为那人会动怒,结果她却笑了起来,“淮玉倒是把你教得不错,还不足一月,已颇有成效,你这个身板不曾想是习武的料子。”

“你认识我师傅?”

她由后向前,缓缓摘了人皮面具。

盛长歌借着微亮的烛光打量她,白玉粉面,两条墨色弯眉下是一双狐狸眼,她带着笑容时,那双眼就像是会蛊惑人心一般的魅惑,略微圆润的鼻头下是一张朱唇,她身旁似有烟霞轻笼,看上去非尘世中人。

这样的美人,在她师傅认识的人里,除了那位白月疏恐怕再无第二人了吧。

她忙起身,“白捕头?”

“我现在已经不是捕头了,若是正式一些你应该叫我教主夫人,可我和淮玉好友,你唤我一声姐姐便可。”

她的目光落在那银针上,只见她抬手,那针就从地上移动到她的掌心处,看的盛长歌目瞪口呆。

“你,怎么做到的?”

她捏了捏盛长歌的脸颊颇为宠溺道:“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定然教你。”

盛长歌点头,心里感叹,难怪淮玉会被她吃的死死的,即便如今人家都婚嫁了,他心里还留有一席之地给她,这样的女子,谁能不爱?

“姐姐,你好厉害。”

“你这小嘴,这么甜。也难怪淮玉拗不过你,收了你做徒弟。”她瞥了眼孟东风,“你同我到外面说话。”

盛长歌点头,随了她的脚步出了房门。

两人在廊下并排坐下,白月疏才缓缓道明由来。

“淮玉说他顺路来看看我,一来是向我借一位能保护你们二人的人,他也向我说明天残派一事。二来我许久不曾离开教中所以也想出来逛逛,所以就亲自来了。”

盛长歌尴尬一笑,顺路?

他由京都出发去亳州,五毒教处大理苗寨,这压根就不是一个方向。

她又心下感怀,哎,他师傅真是对这位神仙姐姐情深义重。

“今日我没有吓到你吧?”

盛长歌松了一口气,柔声道:“幸好是神仙姐姐你,若是别人恐怕我们小命不保了。”

她又爽朗的笑了声,“神仙姐姐?我倒是担不起这个称呼。”

“担得起,担得起。”

“我在暗中已观察你多日,淮玉能有你这位好徒儿是他的福气,六皇子身旁有你如此忠心也是他的福气。你们明日就要启程回宫,我会想法子随行,”她从袖中取出一支毛笔大小的竹筒,底下有一根细绳,交于盛长歌,“若是有事拉响它,我看到会立马赶来。”

“多谢姐姐。”

她正要跪下行礼,白月疏忙将她扶住,“你是个讨人喜欢的丫头,你既叫我姐姐,就是我的妹妹。不必如此多理。”

盛长歌心下欢喜,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知道她时日无多,又是云阙姐姐,又是淮玉师傅,现下有多了位神仙姐姐,她真是好福气。

又想到屋里的那位,笑意都从眼角溢出来了。

此生如此,还有何求?

天公不作美,回宫当日依旧是倾盆大雨,那满院子的菊花都被冲刷得抬不起脑袋,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了一地,徒添伤感。

底下的人备了带伞的轿辇抬着官家同皇子们下山。

盛长歌等人则穿戴蓑衣斗笠随行在后头。

雨天路滑,不少人下山时都摔了跟头,盛长歌小心仔细,她望着那下山的路,几乎是垂直与整个山体,且弯道多,看着就让人生怖,走起来她几乎强忍腿软。

孟东风放心不下,几次回头找她。

可后头乌压压的一群人,都戴着斗笠低着头,他也难寻她身影。

好不容易熬到山下,不等他找到盛长歌,就被五皇子孟东泽扶着上了马车。

三皇子是服侍着官家上了马车之后才折返过来的。

孟东泽见他进来,还不等他落座就忙问道:“三哥,听说昨日夜里父皇请太医了?可是因为刺客一事受到惊吓?”

三皇子扯出一个笑容,语气冷漠:“平安脉罢了。”

“是吗?可臣弟瞧着父皇这几日脸色不太好……”

三皇子皱眉,眼中带了几分不耐烦,低头玩弄着腰带佩戴的玉佩,“是吗?五弟这么会瞧?你何时学了医术我们怎么不知晓。你若是有这功夫,还不如替六弟看看他的腿,不不不,现在还有手了。”

他话音落下,又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好像他是一等一优秀的,这两位弟弟他压根没放在眼里。

孟东泽的手捏紧了,好半天的功夫才挤出来笑容,忍了心里的怒气,恭敬道:“是臣弟多嘴了,臣弟自然是不及三哥的,这普天之下能与三哥比肩的只怕是没有第二人了。”

孟东青颇为满意的笑了声,拍了他的肩头:“你心里明白就好。”

孟东风无心与他们闲聊,如此逢场作戏,他是懒得奉承的。

只掀了帘子,看着跟在马车旁的盛长歌。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着头只管走路,也不抬头看他。

孟东风看着她出神,慢慢的花了眼。

“六弟!六弟!”

连叫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想什么呢?”

“回三哥的话,臣弟看雨入了神,并未想什么。”

三人闲聊了一阵,最终以孟东青疲倦了作罢。

都闭目养神起来。

一路颠簸回到了瑶光殿,云阙迎了上来替盛长歌解了身上的蓑衣斗笠。

她仍带着面纱,眼神之中透着疲惫,昔日在她身上的光似乎一夜之间全无。

她的手腕都小了一圈,整个身子显得瘦弱单薄,连件衣裳都撑不起来了。

“主子奴才先去换件衣裳。”

孟东风点头,目送二人离去。

“这几日没什么事吧?”盛长歌不等坐下,心里早就按耐不住忙问云阙。

云阙到柜子里替她取了干净的衣服,缓缓道:“太后已不让我在她跟前侍候了,只说让我养着,等淮玉回来。”

盛长歌麻利的换了衣服,拉云阙在一旁坐下。

“你不可如此忧心,万事皆有解决的办法。你想想我当初的处境,不也熬过来了?”

云阙的眼中的光更显暗淡了,她摇头,有气无力的回应道:“长歌,你真是我见过最坚韧聪颖的女子,我是万万比不上你的……”

“胡说!”她捧了她的脸,一展笑颜,“你看看你,这么漂亮标致的一个美人,哪里不比我强。”

“长歌说真的,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心里也是心知肚明的,我没云楚那般的胆量,也没你这样的聪慧。我只是,不想落入这宫廷斗争的工具……我还想着,即便是指婚,我也能与我的夫君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如今,看来是不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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