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道:“真正的自由……”

盛长歌握着他的手又收紧了两分,抬头看着他,目光坚定道:“对,真正的自由。说不定会变成今日瑶光殿上头飞的一只鸟来看你,或者变成一阵风吹到你面前来抱抱你……总之,离我们而去的人,只要我们记着她,她就永远活着。”

他反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之中,摩挲着,将她的手搓得有了些温度。

谁知道,缘分竟是如此妙不可言的东西。

他当初看着盛家姐姐,一点一点分走他母妃的宠爱,听着舅舅说今日在朝堂之上,盛家那死老头子又参了他一本。

他心里是恨的,恨不得长大以后,把这天下姓盛的都杀个干净。

可是,谁能想到,老天爷在他郁结难舒之时送来个盛家清清瘦瘦的“小公公”,没让他解气,反而把他吃的死死的。

“主子,你笑什么?”

“笑你。”

盛长歌不解,“奴才有什么好笑的。”

“回去吧,外头怪冷的。”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鞋尖上,又补了一句,“我们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别舍不得那双鞋,以后别说布鞋,就是玉的,金的都让你挑个够。”

盛长歌认真思索一番回应道:“奴才才不要什么金的玉的,硌脚。还是留给我师傅吧,他这个人最贪财了。”

盛长歌突然提起淮玉,孟东风忙回过神,算算日子,他再耽搁也该回程了。

“淮玉没有来信吗?”

“来过,半个月之前还来过一封,说是路上有事耽搁一阵,归期不定,只让我们好好替他照顾月疏姐姐,旁的也没说什么了。”

孟东风点头,“不过他也是个**湖了,不必担心。”

“主子,奴才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说。”

“我师傅那峨眉刺是女子使用的吧,他的字迹也是,像个姑娘家写的。”

孟东风叹息,“听淮玉提过一嘴,是他姐姐留给他的,他母亲去的早,他和她姐姐一同入的葵花派,但在一次执行任务期间,他姐姐没了,只留下一副峨眉刺。”

盛长歌点头,心里也感叹,她师傅也是个命苦的人。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她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他,给他养老送终。

几百里外的淮玉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低声道:“准是我徒儿又在背后编排我坏话,等爷回京了,看爷怎么收拾你。”

官家那头松了口,内务府第二日就来人了。

盛长歌才起身洗漱完毕,正打开门,就见那公公领了二十来个人,个个手里都捧着东西,将这屋子堆得满满当当,她还未清醒过来,那后头又是乌泱泱的一片。

抬得是些新摆设,新桌椅之类的。

“天寒地冻的,小安公公您受冻了,奴才给您送了上好的炭来,你瞅瞅,这满满当当的,您就可了劲儿的用,不够了您招呼一声,奴才立马就让人给送来。”

盛长歌面带笑容的应承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好在早有准备,把云阙送的那支簪子换了些碎银子,今日的赏钱也算拿得出手,不至于惹了笑话。

“一路过来辛苦公公了,请各位喝点热茶,您拿好了。”

那公公接过来掂量了两下,满脸堆笑的收进怀里。

“另外再有几个宫人您瞧瞧?”

“内务府还有吗?我家主子最近脾气差得很,我想自己挑两个合眼缘的,在身边服侍着就行了。”

那公公思索一阵,又想起是苏伯贤亲自过来打的招呼,于是忙点头,“行行行,那您看午时以后来可方便?”

“那就午时吧,就定下了。”

又有一句没一句的奉承着,盛长歌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早已经有了经验,应付起来得心应手。

等到人都散了,她又好一顿忙活,才将这些东西归置好。

孟东风不知是饮了药的原因还是冬日来了贪暖,直睡到午膳时分才起身。

他见这屋里的摆设,一时竟迷了眼,又忙搓了把眼睛,再定睛一看,还是如此。

盛长歌端了水进来,替他洗漱。

“我们挪地方了?”

“宫里头的奴才就跟那墙头草似的,今日刮的是孟东风的东风,他们自然都来巴结您了。”

孟东风接过她递来的帕子胡乱抹了一把剑,又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盛长歌忙挣扎,这青天白日的若是来个人看见了,那她不到一刻的功夫就得人头落地了。

“主子,你别闹。”

“你刚刚叫我什么?”

“主子……”她有些没底气的应他的话。

他不由分说的就来挠她的咯吱窝,她向来是怕痒的,忙改了口道:“东风,东风。您饶了奴才吧。”

孟东风看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新衣服?”

她点头,“今日才送来的棉服,摸着柔软里头都是上好的鸭绒。”

他叹气。

盛长歌不解,“怎么了?这衣裳不好吗?”

“好是好,”他一手拖起她的脸,她真的很耐看,是那种初见不惊艳但是越看越喜欢的模样。“只是想看你穿次女儿装只怕得等到你我大婚的时候了。”

盛长歌忙张嘴想反驳,孟东风堵了她的嘴。

盛长歌瞪大了眼睛,背上,手心里,鼻尖上立马浮上一层薄汗,脸颊上又是一坨粉红,像天边的云霞喝醉了酒似的。

他松开她,头枕在她的肩头摩挲着,喃喃道:“你穿大红色肯定好看……”

他说大红色,那是正妻才能穿的。

盛长歌敢都不敢想。

可她知道若是她此刻反驳,他一定会力争到底,这样的争执没有任何意义,于是也就住了口。

午后,盛长歌按照约定往内务府去。

“长歌……长歌……”

她惊了一跳,正四处张望时,看到假山后头伸出一白皙细长的手,正晃动着手绢。

她打量四下无人,才敢过去。

“云阙?”

云阙依旧蒙了脸,她没离开皇宫之前,脸上这些东西怕是不敢让它轻易好的。

“喏,收好了,下次我可寻不回来了。”

她见她手里捏着的正是被她当掉的那支簪子。

“你不怪我?”

云阙捏了捏她的脸颊,“怪可怜的,没银子不能托人告诉我?非得把它当了?”

“我保证,以后再不当掉它了。”盛长歌忙接过来放进怀中。

“对了,我告诉你,五皇子见了六部尚书家的嫡女,已经决定年关之前将这婚事定下来,等南下回来后,就完婚。”

盛长歌对朝中品阶不甚了解,只能细问云阙,“六部尚书与翰林学士相比如何?”

“自然是高些的。”

盛长歌秀眉微皱,沉了脸色。

“我知道你与六皇子之情,我也说句中肯的话,他若为主东宫,想给你个身份,迎你做个侧妃,也不是不可。可如今,你要理智些,自古帝王皆薄情……”

盛长歌点头,“我是知道的。”

云阙才算放心,“我知道你向来清醒,不犯糊涂,可六皇子这人固执,你得与他好好沟通才是。”

盛长歌再点头,但已然觉得心里头乱如麻线,理也理不清。

“我不多留了,你也快去忙你的,免得节外生枝。”

别了云阙,正往内务府去,远远的就看到素若独身一人坐在亭子里,她似乎在哭。

盛长歌本想装作没看见走过去,谁知道她竟然叫了她。

她无奈,只能迎上去行礼,“给三皇妃请安。”

她也不叫她起来,她只能跪着。

就这样跪了也不知道多久,直到她身旁的海棠急匆匆拿了件披风来了,她才略微有了些反应。

“皇妃您怎么坐在这风口处,您这几日身子本不好,再受了寒可怎么的了?”

说话间,海棠已为她披好了衣裳。

又给她递了个新灌的汤婆子,素若接过来,脸上的气色缓和了两分。

却依旧不叫盛长歌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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