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中那脏兮兮的少年,手中操持着一把柴刀,不停的挥砍,偶尔停下来,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水。

少年的眸子十分清澈,腰下扎着敦实的马步,身形消瘦却透露出一股倔强和不甘。

“潇栩,老头我给你带好吃的了。”柴房的门应声而开,一个步履蹒跚满鬓白发的老者踱步而来。

“何爷爷!”潇栩用抹布擦了一下汗水,赶忙扶着老人家坐在稍显干净一些的地方。

“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何爷爷比了比潇栩的身高,又捏了捏他的胳膊,叹了口气。

“馒头?难不成是肉包子?”潇栩眨了眨眼睛,小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瞧你这出息。”何爷爷手中变戏法一样的掏出一个大鸡腿,冒着热气,香味来袭,潇栩两眼都有些放光,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见烤熟了的鸡腿。

“没出息的样子!该打!”何爷爷笑着拍了一下潇栩的小脑袋,将鸡腿塞在潇栩的手中。

哈喇子不自觉的顺着嘴角流下,他真的好馋。

老头见此情景,叹息了一声。

“诺大个柳家啊……百十号人,怎么就没有一点人情味呢?”

几乎是从记事起,潇栩就一直被柳家豢养在这昏暗的柴房之中,偶尔偷偷溜出去,都难免会遭受一阵毒打,柳家势大,这祥源城几乎成为了柳家的囊中之物,大院之中,奴役就真的是奴役,若说宫里还有那么一丝温暖,偶尔宫女太监还能碰上个好主子,但柳家绝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下人就是下人倒还好,可柳家根本不把这些下人当做人看。

日复一日,囚禁在岗位之上,见不得空闲,死在柳家手里的下人不算少,稍有不慎就是毒打,打死了就死了,官府也不管,更不敢管。

“何爷爷,这鸡腿你不吃吗?”潇栩捧着鸡腿,小心翼翼的闻了闻后递给了何爷爷。

“我吃过了,今天柳家喜庆,每个人都有,你就吃吧。”何爷爷连忙摆了摆手,时光在脸上刻下了难以磨灭的沟壑,眼眸之中透出一股悲凉。

“好!那我就吃了!”潇栩将鸡腿凑到嘴角,真的好香……平时莫说鸡腿了,连点荤腥都看不到,一粒米一碗水,便是粥,一个馒头掰三瓣,分给下人,用柳家主的话来说,这些廉价的劳动力,只配吃最差的食物,没有劳动能力的人,也就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死就死了。

“砰!”一个青年身旁跟着扈从一脚踹开了大门,阳光撒进柴房,有些耀眼。

何爷爷身体一颤,立刻挡在了潇栩身前。

“行啊,我们柳家养活你们这一群贱人,给你们饭吃,你们不满足还敢偷吃?瞅瞅那样你们配吗?给我打,往死里打。”嚣张纨绔的青年面色不善的盯着潇栩二人。

“柳少爷,这件事与潇栩无关,是老奴自作主张,从膳房偷来的,要责,就责怪老奴吧。”何爷爷低下身子,跪伏在地面,不敢抬头,却始终挡在潇栩面前。

“不要,不要,柳少爷,这鸡腿我还没吃,我还给你,求求你放过何爷爷吧。”潇栩慌忙将手中的鸡腿举了起来,递给柳少爷,他没想到这鸡腿竟然是何爷爷偷来给自己吃的,双眼有些湿润。

“潇栩不要!”何爷爷心中清楚得很,这件事情,被柳家知道会是多么严重的后果,他本来就是将死之人,一把年纪了,还怕什么,他只是想让这个可怜的少年,能够吃到一口肉,能够对外面充满了向往,而不是丧失了希望,一辈子窝在笼子里,做一只笼中鸟,寄人篱下而活。

“滚开!”扈从不待柳少爷开口,便心领神会的踢出腿踹在潇栩的肚子上,手中的鸡腿落在地面,占满了灰尘。潇栩捂着肚子趴在地上,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柳少爷!此事与潇栩无关,老奴之错,愿承受一切后果!”何爷爷之言,字字铿锵,虽然跪在地上,颇为年迈,可面容坚毅,腰板挺的笔直。

“你放心,你们两个,谁都跑不了。”柳少爷摆弄着手中的白玉扳指,漫不经心的补了一句。

“先打一百板,如果没死,就再打一百板……嗯……打到死为止。”

“好的少爷。”扈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从腰间取下一个宽板,玉石所制,一股腥味从板上传来,其上不知道沾满了多少的鲜血。

板的另一端,挂着一根锁链,扈从在手中摇曳着锁链,随后猛然甩出直奔何爷爷。

柳家所谓的打板,便是如此!

何爷爷已经认命,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只希望,那个变态的柳少爷,玩够了,就放过潇栩那个孩子吧。

“啊!”潇栩一声惨叫,何爷爷闻声睁眼,潇栩此时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那一板,砸在潇栩的背上,惯性的冲击让潇栩五脏六腑一阵搅动,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凭什么,你们柳家,就能决定别人的生死,凭什么,就因为一个鸡腿,你们就要杀人!”潇栩倔强的转过身,看着柳少爷,双眼通红。

在这个冷漠的深家大院,何爷爷是唯一一个能给潇栩一丝温暖的人,那种感觉,就像家人一样,他不曾拥有过家人,从未见过父母,可在他心中,家人应该就是何爷爷所给他的感觉吧。

“我,不允许你们伤害他!”

“决不允许!”潇栩在内心嘶吼着。

“呵,许久没有人敢违抗我们柳家的意志了,那前任城主,想要除掉我柳家,可下场呢?”柳少爷面带讥讽,嘴角挂着一丝玩味,他最喜欢看这些下等人在他面前,愤怒不甘和屈辱之中死去。

“我就偏偏,要让他死在你面前。”柳少爷迈过柴房的门槛,眉头微皱,用绣帕捂住了鼻子。

扈从也仗势冷笑了一下,手中的板摇晃的更快。

“滚开吧!”扈从眼中带着残忍的杀意,以杀人为乐,闻血而快。

“潇栩,偷东西,本来就是错的。”何爷爷摇了摇头,潇栩被扈从按在地上,柳少爷一只脚踏在潇栩的身上,俯视着何爷爷。

“我柳家的狗,一定要听话,要其死,其便不得不死。”

“潇栩是吧,不是想吃肉吗?”柳少爷面容扭曲,眼眸中闪过一丝快感。

“那就把这个老东西,剁成肉馅,给你喂下去,让你吃个够,哈哈哈哈。”柳少爷扶着额头,笑容灿烂。

“……”潇栩双拳紧握,拼命的抬起头。

他不愿,不甘!凭什么!柳家就要高高在上的踩在他们头上,可以随意定夺别人的生死。

扈从手中摇晃的玉板,带动风势,呼啸着,蓄势待发,一击足矣敲碎何爷爷的头颅。

“柳云霄!”潇栩一声怒吼,双眸猩红,双手撑地,猛然起身,柳少爷被潇栩掀了一个踉跄,随后退了一步摔倒在地。

“少主!”扈从大惊,若是柳云霄出事,他必死无疑,连忙将矛头对准潇栩,玉板飞来,潇栩深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

只能反抗!他不能让何爷爷死!

飞身扑在地面,就地一翻,抄起柴刀,下意识的劈出,像平时一样,那日复一日,重复枯燥的劈柴一般,竟然将那玉石一分为二!普通的一把柴刀!竟然能将上等的玉石破开。

扈从愣了,柳云霄也愣了……

“柳云霄!我等生而为人,谁敢高高在上!”潇栩心口憋了一口气,猩红的双眼如同饥饿的野兽,手中柴刀闪烁着寒芒!

动如风过,劈如天王,柴刀凌头,身首分离。

“啊!”扈从突然面如白纸,一屁股坐在地上,惨叫一声。

柳云霄死了!

这个消息恐怕将如蝗虫过境一般,席卷整个祥源城,乃至半个北境!

“你杀了柳云霄!”扈从颤抖着指着潇栩,神色惊恐。

潇栩红着眼,将目光转向扈从,杀意从心底升起。?

“潇栩快走!趁着柳家还未发现快逃!逃出祥源城,逃出北境!永远不要回来……”何爷爷从地上站起,扶着潇栩的肩头,大吼了一声。

潇栩方才清醒了一点,他看着地上的柳云霄,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能走,我走了,何爷爷你怎么办。”潇栩低下头。

“要走,我们一起走!我没有亲人,只有何爷爷你一直照顾我,鼓励我,我走了你一定会死!”潇栩泪水模糊了双眼。

“好!我跟你一起走,现在就走。”何爷爷点了点头,混浊的眸子里闪出一抹决然。

“不,不,你们不能走!”那扈从突然起身,抓向潇栩,若是他们走了,自己就一定要死!

只有留下潇栩,他才有一丝活着的希望,方圆百里,皆为柳家之地,就算逃潇栩又能逃到哪里?

“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你若敢阻,我必杀你!”潇栩眼眸再次变的猩红,望向扈从之时,气势凌人,扈从愣住了,放在半空中的手,颤抖了一下收了回去。

望着潇栩和何爷爷的背影,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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