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琤安的眼睛又猝尔变得锐利,“恳请宋府主,答应此事。”
林沅溶听着陆琤安的话,紧紧蹙起了眉,陆琤安话中恭恭敬敬,可那看着宋悬的眼神可没有一点善意。
她抿着唇,看着方才被人叫走的弛牟,民安府与大理寺素来是死对头,此次弛牟领着陆琤安前来与民安府办案,定是想从中使什么绊子。
默默又瞅了眼面容平淡的宋悬,但当着众人,民安府再怎么不和,也不能拂了这个面子。
民安府虽有着朝廷之上与三省平齐的位置,但朝中内外不满也颇多,颇有群起而攻之的意味,若是民安府这个节骨眼做些有违常理的事,那正是落进弛牟挖好的坑里了。
她能想到这些,宋悬自然不例外,他只会想的比她更多。
放眼望去,陆琤安与宋悬,从外表看起来,便能看出不是一个道上的人。
宋悬通身的是沐如春风的淡漠公子,虽笑着但带着几分慵懒,而陆琤安则像肆意盎然的少年郎君,眉目间的戾气,他还没学会遮掩。
而对于方才陆琤安所说的那番话,宋悬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眸子一转,停在了她的身上,指了指主座的位置,便牵着她走了过去。
林沅溶微惊,但很快地,心头便恢复了平静,宋悬一直都是随着性子活的,这点他从不来她的面前遮掩,甚至是穆海阁的不寻常,也没有半点别扭作态,这才是宋悬。
陆琤安呆愣了片刻,显然是也未曾想到宋悬如此反应,便挠头讪笑了几下,便自然地快步地跟上了她与宋悬。
她看着陆琤安往身侧招了招手,再对着宋悬道:“宋府主,此前我便派人好生理了理此案件。”
陆琤安边说着,身后的随从便弯腰递来了一本案宗,案宗用的是大理寺特有的深蓝牛皮。
宋悬并未接过案件,而是眼睛往桌面上一瞟,随从见着了,便会意地放在了案桌上再退下了。
林沅溶好奇地往前倾了倾身子,想要看清楚些。
没待她看几秒,便听到一声轻轻地鼻音,她连忙抬头,便看见宋悬的下巴朝她点着,她自然是懂得宋悬何种意味,笑容刚扬起,便准备抬手接过案宗,可陆琤安的声音响起——
“宋府主,此案件涉及国师大人,切不可乱来。”
这话,不就是在说着她没有资格过手这件案子吗?
林沅溶看着陆琤安的方向,心中也没有了原来的无措,淡然自若的神情在众人眼里看起来,与宋悬竟有几分相似。
她自己也是感受到了这份变化,心头也有着几丝喜悦,这些蜕变是往好的发展,那便是好事。
林沅溶如此想,自然也不想与陆琤安争论这些有的没的,宋悬却开了口,“陆少卿,果真是国师的好下属。”
宋悬轻轻说着,将案宗往她那边推着,脸撑在桌上,朝她笑着,乖张作态显露无疑。
她乖乖地接过案宗,宋悬又在为她说话,这话摆在了明面上,不就是说着陆琤安是弛牟的一条好狗吗?好狗自然是想着主人,实情不分,便能乱说话。
在这主阁的人,谁都听得懂。
林沅溶收起了心思,也不再理会陆琤安,她还是好好处理此案件,关于宋悬,她定当万分处理小心才对,翻开了深蓝皮册子,迎面便是对失踪者的一个大致的介绍,她快速地扫视了一番。
失踪者是弛牟的大弟子绪逸,与弛牟有很深的渊源。
若从此处来看,弛牟亲自来,倒是显得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但她是处在这盘棋之中的人,定知道这不会如此简单。
大弟子绪逸,已经跟着弛牟三年之久。弛牟当了三年的国师,这位绪逸便在弛牟的身边跟了三年。
册子上写着绪逸是个孤儿,祖籍枕节,正当十九,被弛牟从青楼里带出来,从此便忠心耿耿跟在弛牟身边,收敛了些放荡的性子。
也就在十日前,下落不明,直至今日。
林沅溶摩挲着页脚,册子上记载了绪逸在国师府的作为,大多都是在国师府整理古籍与服侍弛牟的生活起居。
这哪里像个大弟子?倒像个弛牟的随从。
其中,册子上还记录了绪逸失踪之前接触的所有人,所有人的言行都出奇的一致。
对一个人的评判相似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说的话着实让人骇然。
他们都说绪逸是被恶鬼拐了过去,说是这个恶鬼作恶杀人,想要保命,才拐走神的孩子。
目光落到这里,林沅溶还是彻底没有理解这些文字。
这实属奇怪,这些都不是弛牟身边之人,而是遍布都城的各个角落。
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有青楼的□□,也有酒楼的小厮,德高望重的将军府,甚至庙堂里的和尚也说出了类似的话,说他被恶鬼拐走。
想来想去没想通,她不禁抬头看着宋悬,将案宗册子递给了宋悬,“这些人的口供,实在有些怪异了。”
宋悬低下眸子,没两下便看完了,神色也没什么改变,而是重新看向了陆琤安,她也顺势往陆琤安看去。
这些口供是陆琤安收集的,那陆琤安便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陆琤安见状,便皱着眉上前,看见了案宗册子的内容,沉重地点了点头,“绪逸为人放荡肆意,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这并不奇怪。”
林沅溶听了后,心头并无什么波澜,而是紧盯着陆琤安的眼睛,“陆大人,这些口供可是你派人收集的?那收集的具体时间是多少?”
她用指尖指了指案宗册子,她所说的这本案宗册子上都没有记载,比起民安府的案宗册子,她面前这本案宗册子,简直是千疮百孔。
陆琤安惊于她凌人的眼神,但很快地,便正色道:“是我亲自派的人,时日在近三天左右,口供过于玄乎,我自当没有放在心上。”
林沅溶揉了揉眉心,陆琤安当上大理寺少卿是凭的什么?他说的话只当没说,玄乎的地方,便是凶手多花心思的地方,若是玄乎便不再放在心上,那案子自当是破不出来的。
她又重新看着案宗册子,先撇开那些口供不谈,她总觉着绪逸所去的地方,莫名的熟悉,这份熟悉感到底是出自哪里?
心中疑惑堵得慌,她极快地翻了翻册子,后头的内容有些冗杂,反复地说些绪逸未曾进入国师府的事情,大多都是说生在青楼的绪逸与各种女子的过往。
这些,陆琤安倒是调查得仔细。
寻找不到答案,林沅溶心头便有些浮躁。
祁紫菀也是注意到了这点,伸过头好奇瞅了几眼,调侃地说了几句,“这绪逸倒是活得潇洒,都是和青楼的头牌混在一起。”
“头牌?”林沅溶不解,看向祁紫菀。
青楼、头牌、加之酒楼、富贾的府邸,又是寺庙游玩.......
祁紫菀被她的反应给搞懵,指着案宗册子上的各种花名,道:“这满椿呀,鹤雪呀,都是穆都沉香阁里有名的头牌呢,许多公子哥争着一掷千金,博得美人笑呢。”祁紫菀瞧着她发愣的神色,又补充着,“小溶,你刚从苏县来不知道也正常。”
林沅溶陷于自己的思绪之中,这些名字出奇的相似,熟悉感在祁紫菀的三言两语之中,彻底地暴露——
绪逸所去的所有地方,不都和之前的案件联系在一起了吗?
青楼、酒楼、寺庙、府邸,都一一对上了。
就差书院了。
这到底是何意味?
林沅溶沉下了脸,刚准备起身,身子便被宋悬给拦住,她不解地抬头看着宋悬,宋悬侧身接过侍卫递来的都城图,再递给了她。
她惊得微微张开嘴,宋悬莫非会什么读心术?但仅仅一瞬间,她便将思绪拉回,细细将都城图铺开,弯腰细致地打量起来——
若从苏县的苏香楼来算,又到穆都的沉香阁是北上的方向,酒楼、寺庙依旧如此。
那若是按此推算的话,悦揽书院北上后——
是个私塾。
林沅溶紧抿着嘴,缓缓起身看向宋悬。
“我们需要去这几个地方,探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