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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是有答案的,但是这个答案她还不敢说出口。宋悬也在她陷入沉思的片刻直起了身子,他只是笑笑,也没有想要追问意味。
放在两侧的手胡乱地抓着裙侧,想要说话的嘴巴张张合合许多次,也还是未曾说出她心中的答案。
宋悬含笑地摇了摇头,把手伸向空中,“走了,林沅溶。”
她连忙把自己的手搭在宋悬的手上,紧步跟上宋悬,那话她说过的,宋悬应当是记得的,既然他忘记了,就等她再找个好时机,同宋悬认认真真地说一遭。
如果他又忘了,她又说给他听好了。
至于陆琤安想同他们一起坐马车,宋悬最后是瞧都没有瞧她一眼,便牵着她上了马车,留得陆琤安一个人在下面气得直跺脚,瞪着他们二人。
他们今日要去的私塾是在深山的小山村内,十分偏僻,但若是按地理位置来说,也算不得偏僻,毕竟紧挨着皇城,再怎么也不会荒芜到那里去。
小山村外头有条河,河水很是污浊,几乎泛着一种奇怪的绿色,不是碧水微波,更像是被人撒了什么药水的深绿。
林沅溶瞧着,便看见几个穿着短褐的中年男人弯着腰,手里拿着什么物件,在河里摩挲着,他们无一不是汗流浃背,但是手上的动作可没有停过。
莫非这条河,有什么稀世珍宝?这样的想法,极快地从林沅溶的脑海里划过。
进入了小山村,两排便是夹道的房屋,能看见一些零零散散的老人在各自的房门嗑瓜子闲聊着,大多都是女眷或是幼童,她一眼扫过去,几乎是看不见青壮年的。
更让林沅溶感到奇怪的,便是小山村的破败,两边几乎没有树,或是说没有完整的树,她能瞧见的是被砍掉的树墩,树墩上面坐着人,树墩周围散落着他们磕得瓜子壳。
小山村的房屋是用泥墙砌的土房,那土房落下的土泥落在老人与孩童的身上,让他们身上蒙上了一层土灰。
他们浩浩荡荡一行人自进入这小村,这群人的眼神几乎是同时投到了他们的身上,老人们停止了嗑瓜子,互相交头接耳着,灰扑扑的脸露出一双洁白的牙瞧他们笑着,眼睛里夹杂的是露骨的精明。
甚至有着几个看起来稍稍年轻的大娘,还跑到他们的马车旁,边走边嘟囔着什么,是些地方土话,她听得不太真切。
在小山村的尽头,便是他们今日的目的地了。
这处与之前倒是有几分不同,有些枯黄干涩的草,在漫天的泥土之间夹杂生存。
林沅溶下了马车,抬头看着那矮门最高处的牌匾,牌匾上覆满了泥渍,是许久都未曾打理过的样子,隐隐约约之中,她才看见牌匾上写着四个字——
“戒己私塾。”
林沅溶看着这两个字,低喃地叫出了声。这私塾的名字挺有意思,戒己的意味是自律吗?
“欸,你们几个人来找书呆子搞么哟?”
闻声,林沅溶转头望了过去,一位中年妇女围着头巾,手里捧着一把瓜子,边往嘴里喂着,又马不停蹄地往地上吐,似乎是注视到了她的目光,对她翻了个白眼后,又全心全意地看着宋悬与陆琤安。
宋悬神情淡淡,一直都是注视着她,一个眼神都不曾给那位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份冷漠,猛地往地上吐了口痰,头也不往回头看,嘴里念念有词,“什么糟心玩意儿,同那书呆子一样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活该死了也没人管!”
林沅溶蹙着眉看着中年妇女的背影,听闻妇女的话,并不待见这位私塾里的先生。为何会如此?穆朝的崇学之风非常浓厚,教书先生十分受人尊敬。
她眼瞅着那扇门,或许那私塾的先生,就是那妇女口中的书呆子,或许是遭遇不测了。
宋悬已经派人去敲门了,便神情凝重地看着那扇门。众人在那名侍卫往敲门的时候,瞬间都变得安静,就连初来乍到的陆琤安也安静地抱着剑,看着那扇门。
直到敲了第三声门的时候,里头依旧没有传来人声时,侍卫的眼神看向了宋悬,宋悬朝那名侍卫轻轻点了点头。
侍卫得到了宋悬的指示,便没半点拖延,一脚踢开了那扇破烂的木门。
随着砰的一声,林沅溶也看见了里头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私塾是个四合院的样子,正中央则是有一颗粗壮的槐树,槐树长得很好,四方的屋檐上都依偎着槐树枝,瞧着像是被这颗树庇护的地方。
这颗大树,算得上是林沅溶目前为止,看到的唯有的大树。
林沅溶快步往里头走着,眼神也如同扫视仪那般,细致地开始打量四周的状况。
往前面走,她能看见一个大约五尺长的鱼塘,鱼塘里喂着六头大小不一的锦鲤,鱼塘上面已经漂浮了些许绿色藻草,若是按照这池水的容积来看,应当是三日以上的时日,才能造成这般的景象。
再往前面走,便能看见满地飘的枯枝落叶,飘得整个四合院失去了干净整洁,她用指尖去摸了摸那摆在槐树下的方形矮桌,轻轻一拂,手上已经覆满了灰尘。
正在林沅溶细致的观察时,她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她好奇地转过身,赫然出现了御绯正拱手对宋悬在说些什么,御绯的神色十分严肃。反观宋悬,神色轻松,他一半的身子在太阳光下,一半身子处于阴影之中。
这样的宋悬,总让她感觉有些不一样,总有些她不知道的东西。
林沅溶站在原地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过去问问,到底是怎样的一回事。
陆琤安却神色紧张,急急匆匆地跑了出来,直接牵着她的手准备往里处走,她下意识想要甩掉陆琤安的手,眼睛看着宋悬的方向,宋悬也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情况,正在凝着她。
她甩开了陆琤安的手,拍了拍被陆琤安握过的手腕,蹙着眉问道:“怎么回事?”
陆琤安此人做事急急燥燥,她并不喜欢。
陆琤安则是凝着她的眼睛,“里面发现了那名教书先生。”说着,陆琤安则是眼神尖锐地往宋悬的方向看去,“他还没有死。”
宋悬倒是觉着有趣,轻挑了眉,毫不回避陆琤安的眼睛,眼神淡淡瞥过陆琤安的手。
林沅溶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之间的暗自较量,心中也充满了好奇,立刻问道:“此人在何处。”话是在询问着陆琤安,眼神看着宋悬,向他示意着。
只不过,这次与往常都不一样,宋悬摇了摇头,启唇道:“御绯有事未说完。”
她一愣,眸子落在了御绯的身上,此次御绯隔如此久的时间才回来,定是有许多事同宋悬说的,可她心头总觉着不踏实。
低着头沉默了会,她又看向了宋悬,“那待会见。”
她尽力露出了一个自然的笑后,不再等宋悬是何种反应,便默着跟陆琤安走。
直到林沅溶的背影彻底消失,许久都未曾说话的御绯开了口,“府主,不同她说些什么吗?”
宋悬慢慢敛起嘴角的笑,望了望悬在天空之中,还并未彻底落下的太阳,“做好你本分的事。”
另一头,林沅溶跟着陆琤安进了最偏僻的一件厢房内,厢房昏昏暗暗,并不能看清楚里面是怎样的样子,空气之中散着一股涩涩的香味,她捂着了口鼻。
她试探地往里处走了走,才看见一张床榻之上躺着一个面色惨白的男人,他背靠着墙头,瞧见她投来的目光后,淡淡对她点头一笑。
林沅溶细细瞧着,此人面瘦肌黄,眼神干涩冒着血丝,眼睑下挂着青色的印记,是许久都未曾睡好过,瞧着十分沧桑,盖在身上的被褥又些淡黄固状物,是呕吐遗留下的痕迹。
她淡淡点头回应着男子的笑意,便试探道:“莫先生这是怎的?”
在来私塾前,她看过这位男子的基本资料,值得注意的是,莫勤冶独自一人在这小山村教书三年,至今都未曾离开。
莫勤冶摇了摇头道:“近来身体不太好。”
说完这句话后,他猛地咳了几声。
林沅溶的眼神沉了下来,眼睛往那紧闭的门窗停了下来,她走了过去推开了窗棂,突如其来的光照耀了空气中的灰尘,她望着外面些艳丽的淡黄色花朵,“这香带着一股涩味,但有毒。”
这种香味十分特别,是苦涩味,而带有致人呕吐的,又在这个时间段,大多是从花之中提取的毒碱,而符合这一切条件的便是杜鹃花。
花艳,味涩,含毒。
“莫先生,这私塾可有谁来过?”林沅溶侧头问道。
莫勤冶似乎是被她方前的话给吓住了,便捂着头闭眼回忆道:“近来倒是有一位郎君来过,只不过,我记不太清出了。”
陆琤安突地发声,从袖口拿出一张纸,边打开边往莫勤冶那边走着,“是不是这个人?”
莫勤冶连连点头,激动地手指着这张宣纸,“对,就是他!”
林沅溶不解,宣纸很薄,薄得她透过宣纸背面就能看清楚那画的什么,拧起的眉没有再松过。
那画像的人,是宋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