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桀闻言,难受地咽了咽口水,神色灰暗,“我何尝不是这样安慰自己。”
距离桑落和景汐失踪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好几批人马不分昼夜地把天之城翻来覆去好几遍,可是哪里除了满地的尸骸之外再无其他。
据当时抓到的虎门国士兵招供,桑落和景汐当时本就是强弩之末。
又拖着羸弱的身体跟他们周旋了一番,如此下来身体早就不堪重负,最后更是直接被一掌打下了悬崖。
后面的话,云辞实在不忍再听下去,他简直无法想象……桑……桑落竟然……竟然就这么离开了。
不……不会的,落儿不会有事的,云辞这么告诉自己。
“没有找到尸体就是最好的消息。”云辞抿着嘴唇说道。
桑桀瞬间神情一痛,嘴唇颤抖,“嗯……你说的对,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这话说出来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云辞。
正当两人沉默之际,莫奈忽然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对着桑桀请示“老爷,沈世子来了。”
“既然来了,为何不叫他进来?”桑桀有些疑惑。
莫奈叹了口气,有些不忍,“沈世子自觉对不起您和小姐少爷,不愿过来,一直在前堂跪着。”
“这孩子!”桑桀又气又无奈,摇了摇头,对着云辞说道,“那小辞你先在这继续坐着,老夫去去就回。”
云辞站起身来,无所谓道,“伯父没事,云辞跟你一块去吧。”
桑桀一顿,随即也没说什么。
等桑桀和云辞走到前堂的时候,抬眼便看见了沈千煜的影子。
桑桀脚步一顿,随即快速来到沈千煜身边,连忙弯腰准备扶他起来,“千煜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沈千煜看见桑桀,声音喑哑,晦涩,“伯父对不起,这么久才来看您。”
桑桀准备扶他,沈千煜却摆了摆手,“是我害了桑落,我不该让她去天之城,是我的错……”
“孩子你别自责,桑落是我女儿,她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她要是想做什么,不到最后她是不会罢休的。”
沈千煜扯了扯嘴角,目光死寂,“不……是我害了落儿和景汐,我应该拦下他们的。”
“千煜!”桑桀的声音已经隐隐有了愠怒,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几乎快想不起他当初的模样了。
叹了口气,桑桀重新开口,“千煜,别把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不是你的错,落儿和景汐……我……我想他们要是还在,也一定不会怪罪你的。”
“谢谢伯父,可是我还是原谅不了我自己。”
桑桀动了动嗓子,还想说什么,沈千煜却及时出口打断了他,声音哽咽,“我没法不在意这件事。”
“落儿和景汐的事我也不愿意相信,可......可是整整三个月了......老,老夫真的也想自欺欺人,可是事实是--”
“桑落不会有事的!”沈千煜抬眸看着桑桀,眼神莫名坚定。
桑桀动了动唇,暂时没说话。
这时,云辞也开口了,“伯父,我也不相信落儿和景汐会离我们而去。或......或许他们只是流落到了某个地方,正等着我们去找他们。”
“三个月了......”落儿他们掉下山崖的时候本就深受重伤,再加上山崖下面是湍急的河流,尽管心如刀割,但桑桀真的很难说服自己相信落儿他们还活着。
对于云辞和沈千煜的执念,桑桀只当他们难以接受这个现实,可是他已经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他年长他们许多。
理智上,他应该规劝两人放下执念,别再做出什么事了,这段时间京城流传的一些事情,他虽然没有出府,但风言风雨还是听到了不少。
两个月前,桑桀偶然听到一向对仕途并不在意的云辞竟然站队了当今太子,紧接着,皇上便开始称病不起。
一个月前,千煜也突然从边境赶了回来。
至此,京城的血雨腥风正式开始。
先是先皇莫名被架空,然后就是云辞和千煜忽然联名参奏了四皇子,而一向佛系、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太子也在一夜之间一反常态,开始变得热衷政事,积极笼络朝臣。
云辞乃凤离第一皇商负责人,财力富可敌国,千煜背靠忠王府,手上不仅有兵权,还有沈家军的支持。
在两人的支持下,太子沈予昂的人气一路高涨,各路朝臣见风使舵,纷纷表示愿意唯太子马首是瞻,一时间,四皇子沈司城的势力几乎被打击得溃败。
期间,桑桀听到得最多的词就是血腥、残暴、不讲情面、冷心冷情。
然而情感上,桑桀又愿意相信落儿和景汐没事,他们就像云辞所说的那样,只是还在养伤,正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们。
桑桀正在脑海里做着头脑风暴,沈千煜却没有一直等他,而是主动开口,“没见到桑落和景汐的尸体之前,我是不会放弃的。”
停顿了几秒,沈千煜又道,“想必伯父也听说了一些,京城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我沈千煜不后悔,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只要给桑落一个交代。”
云辞听着沈千煜的话,心里莫名有些不甘,两人一直是情敌的关系,此时此刻他不想被沈千煜比了下去。
敛了敛神色,云辞也在桑桀的面前跪了下来,声音冷冽,“伯父您是落儿和景汐的父亲,云辞敬重你,但还请您不要再劝我们了,没见到桑落和景汐的尸体前,云辞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这次云辞前来,一是为了看望伯父你,二是为了请您重回朝堂,稳定大局。”
这个时候,沈千煜和云辞的意见难得统一,竟开始附和起云辞。
桑桀看着两人,似乎知道了什么,“你......”
最终,桑桀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脸色动容,“老夫提落儿和景汐谢谢你们。”
从桑府出来以后,两人各自上了自家马车,彼时,云辞再也忍不住,直接捂住胸口,吐了一口鲜血出来,刚才在桑桀面前的冷静轰然崩塌,只剩下灵魂被抽干的枯败、萧条。
阿泽听见马车内的动静,默默抹了把眼泪。
与此同时,沈千煜同样不好受,胸口仿佛被人用刀一刀一刀地捅着,心脏像是缺了一块。三个月,这三个字就像是魔咒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桑落是我没用,是我把你弄丢了......可......可是可不可以不要抛弃我,我的心很疼、真的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