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望舒与沈渊两人皆收了手,冷静下来,才发现温清圣搭载的轻舟已过万重山。

都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陆望舒与温清圣之间,横亘着杀母灭族之恨与杀父之仇,任谁知道了都会劝一句:事已至此,也是勉强不来了。

陆望舒想要勉强,却还是没能将那个她留住。

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可以通过努力去获得,除了爱一个人。

你越是爱她,越是拿她无可奈何。

可是张家顾家还没倒,陆商贺恺之还不知在谋算什么,辽兵已经入侵青阳。

他还没有坐在皇位上,母后冤死还未能平反,还有一众卫氏在他身后跟随着,他还不能舍了他们追上去。

他是陆望舒,更是陈国的太子。哪怕被废了,他的肩上依然沉甸甸压着许多人的期望和未来。

陆望舒将自己关在房内半日,面色沉稳地走了出来。

他又恢复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太子殿下。7K妏敩

“卫海,召集青阳的旧部,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守住,”陆望舒怔怔地看着屋顶,看起来好像是失了魂,说出的话却十分清晰,“另外,将张家勾结辽人的证据承给顾南风,一定要给他本人!”

“让宫里的人都配合珍妃,一方面盯着皇上的‘仙人散’,一方面想法子和柳潇联系上,告诉他,本宫很快就可以达成他的愿望了。”

“继续给林家施压,断了顾武侯的全部财路。将贺明远做的肮脏事挑明了,挑拨那些受害者的家属闹事,绝不能让贺家有一日安宁。”

“往辽国写一封信,问问洪烈,愿不愿意和本王互相利用。”

“安排人去找四皇子,让他赶紧将二皇子打压下去,这皇位让他来做也无妨!”

……

那日之后,陆望舒复仇的血脉仿佛全部觉醒,一连发出了十来条命令。

中元十二年,冬月十三日,那个因卫皇后巫蛊案牵连,而流放南蛮的太子殿下,开始了对陈恭帝的朝堂,对陈国全面的反击。

卫海不敢耽搁片刻,赶紧照着陆望舒的命令吩咐了下去。

定国侯温逐流在青阳剿匪,中箭身亡的消息传来,满朝故作惊讶却又心照不宣。

就在陛下正要抚恤定国侯的亲属,给定国侯大公子承袭爵位之时。

远在青阳的张二爷忽然无旨进京城,带着副将张韬的血书,控诉定国侯里通外敌,勾结辽兵,导致青阳沦陷,请求朝廷援兵!

陈恭帝还沉沦在温爱卿的死之中,刚缓过来,准备叫温清茗顶上又听到这个消息。

顿时一口黑血直接吐了出来,晕死在勤政殿!

面对陈恭帝的重病,这些真是满朝哗然。

一时群龙无首,由谁来监国,张皇后扶持着二皇子,与贺恺之扶持的四皇子争执不下。

但好说歹说,双方都同意将定国侯府查封,将温清茗捉拿下狱。

温清圣和温清棋却因一直不在府中,只能发了搜捕令出去。

却顾忌着长青王和眉山虞氏,并未将定国侯夫人捉拿下狱,只是重兵把手,囚于府中。

珍妃闭了惜兰殿,只说要好好养胎,能拦得了低位份的小鬼刁难,却还是未能逃过张皇后的手段。

当然,她也在等张皇后,等很久了。

张皇后亲自带了贴身宫女,端了安胎药过去。

珍妃耀武扬威的样子,她已经忍很久了,一刻都不想再多忍。

“见过皇后娘娘。”

珍妃见了皇后,再无半分傲慢,很是顺从地行了礼。

张皇后伸手摸着这张脸,就想起从前要在卫皇后面前行妾礼的屈辱,如今……

“珍妹妹怀着龙嗣,却未减半分风姿,反而愈发清减,真是我见犹怜啊!”

她很是自得,收了手将珍妃扶了起来,伸手接过安胎药。

珍妃身边的宫女都瞬时变了脸色,想要伸手去夺,却被皇后的宫女甩了一巴掌!

“贱婢,不知尊卑!什么阿猫阿狗也配和我们娘娘争,我们娘娘可是陛下娶的发妻!”

珍妃却是接受了命运一般,一把接过了安胎药,她很配合地喝了下去。

没过一会就倒在了地上,随即身下出了一滩血水。

“啊!皇后娘娘,你!”

“传太医,传太医!”

惜兰殿的宫女已经顾不得皇后的命令和阻拦,冲了出去!

珍妃脸色青白如死人,嘴角却依然面对张皇后露出了一个笑。

张皇后看得也是一愣,“你……你竟然拿掉自己的保命符?”

“娘娘慎言!这惜兰殿上上下下都亲眼所见,是皇后娘娘给珍妃灌了堕胎药,这药渣都还在,太医一验便知。”

张皇后气得浑身发抖,伸手正要去夺药罐子,忽然几个黑衣人冲出,将罐子夺走!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珍妃咬着牙哼了一声,“皇后娘娘以为陛下病了,这皇位就姓张了吗!”

“锦麟卫!陛下竟然将锦麟卫给了你!凭什么,你只是那个贱人的替身!”

“皇后娘娘想多了,陛下要喜欢谁,那是陛下的自由。”

片刻,张皇后端正了下凤冠,又恢复了常态。

“你提醒得对,不过你以为陛下会因为一个未成形的孩子就废了本宫吗?来人,给珍妃安排最好的太医,用心医治!”

张皇后咬了咬牙,挥了挥衣袖便离去。

柳潇奉命匆匆赶来,便是看到面如死灰的珍妃。

“你真是不要命了,知不知道,你恐怕以后再也没有孩子了!”

珍妃忽然用力咳了咳,似乎是要把肺都咳出来,刹时被憋得满脸红润,面若桃李,有了一种极致的病态之美。

柳潇看得愣了愣,不敢再说话。

“一个以后都没有的人,要什么孩子。”

自打卫皇后身死卫家族灭,入了这建章宫,她便当是已经入了死人墓。

“你何必这样……”

柳潇低低地叹息着,伸手给她诊脉,却又还是叹息。

这身子,只怕不长寿。

珍妃苍白的脸又蹙眉,继而又嫣然一笑:“你在同情我,还是愧疚利用了我?”

“我……,对不起!”

他们本就是互相利用,有共同的敌人,目标一致。

珍妃闭了眼,挥手让他下去:“没什么对不起的,我能对得起你就行。”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