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辽兵入侵青阳,南越发兵南蛮,朝局纷乱的内忧外患时刻,无论是顾淑妃还是张皇后一派,都无人能扛起眼前的局面。

名医会诊,也只道是陈恭帝日夜操劳,忧思成疾。

兴许是陈恭帝的气数未尽,还要再多挣扎一会,最终贺恺之力推柳潇为首席太医,全责为陈恭帝诊治。

有了柳潇的“调理”,陈恭帝十分争气的振作起来,不过十日便悠悠转醒,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召见了珍妃。

刚刚失去孩子的珍妃,并未卖惨,只是素衣淡妆便去了。

珍妃皓白的绝色面庞反倒好看得紧,钟灵毓秀,雨后翠竹,如莲如荷。

明明一袭红妆去侍君,却又似是一身铠甲奔向战场,她一步一步朝勤政殿走去。

见到陈恭帝她没有哭,甚至都未提及张皇后和刚失去的孩子。

张皇后将身边的女官推了出来,称该女官与人私通珠胎暗结。

不慎将自己用的堕胎药,与珍妃的安胎药掉了个包,才误伤了龙嗣。

陈恭帝扶起了张皇后,表现出一如既往的信任和安抚,命她将宫权交由顾淑妃和庆太妃代理,禁闭一月。

该知道的,陈恭帝都已经知道了。

龙嗣再重要,陈恭帝也不缺,除了流放的太子和三位成年皇子,还有七八个未成年的公主和皇子。

一个帝王身体不好,最忌的就是烦心事。

所以她反而笑得十分灿烂,只是眼睛里头却没有一点光辉,像是一片无垠的荒野,望不到尽头。

看到眼前的美人如此懂事,陈恭帝愈发心疼,却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并未多说什么。

等陈恭帝以身体不适为由,将政务分派给了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

大手一挥,直接将三位皇子都分府出去了,嫡出的二皇子三皇子分别封为封为安王,康王,四皇子为景王爷。

没有表现出对哪一方的偏爱,但却明摆着会在三位皇子中选定继承人。

尤其是庶出的四皇子也被封了王,这就特别打眼了。

陈恭帝却似乎真的开始有意锻炼儿子了,朝政上的事都只是听听。

每日赶着下朝,最后几乎是直接搬到了惜兰殿。

大病一场的陈恭帝,仿佛沉浸在了温柔乡,又像是蛰伏的野兽在暗中盯着朝中一举一动。

珍妃的体贴最是让陈恭帝满意,他照例来到惜兰殿。

珍妃忙起身跟上,过来服侍他宽下外衣,暗暗觑了觑脸色,柔婉地问道:“陛下看来疲累,柳大夫给了个方子给臣妾,可浸浴药汤解乏,臣妾试过几次,都觉得甚是不错,陛下要不试试看?”

陈恭帝这才想到,自己这次醒来就是多亏了柳潇。

但对河东柳氏之人,他总是难免心悸想起十多年前的事,又听闻珍妃已经试过,加之确实觉得头痛力衰,当下点头许可。

珍妃命人抬来浴桶香汤,不多时便准备妥当,伺侯陈恭帝入浴,为他点药油熏蒸,按摩头部穴位止痛。.七

陈恭帝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惬意闲适过了。

他逼着眼睛,嗅着这药香,就着她的手推拿按摩,恍然间,激起了一些久远模糊的影象。

他忍不住握住了那双手,开口说道:“平宁,你说舒儿啊……”

“陛下到了臣妾这里,还想着其他姐姐,臣妾可是要生气的!”

珍妃面色变得煞白,手也顿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如常,还故作吃味地轻捶了一下。

陈恭帝也猛地一睁眼,直勾勾盯着珍妃好一会,确定未看出什么端倪,才哈哈大笑起来。

“珍妃……幸亏有你,这次是委屈了你……”

握了她的手,陈恭帝抬头叹息道。

听了这句话,珍妃却既没有乘机倾诉委屈,只是低低说了一句“陛下自有陛下的难处”,仿佛根本不萦于心一般,仍然认真地揉拿着陈恭帝发酸的脖颈肩胛之处。

“朕会补偿你的……”陈恭帝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皇子你还会有的!”

“陛下已经给了臣妾公道和补偿了……”

珍妃说着两行清泪已经滴入水中,却咬紧牙关,很快将眼泪抹去并未哭出声。

陈恭帝瞟了她一眼,可见那双柔润清澈的眼中泛红,心中更是愧疚却依旧审视着她,“后宫事务繁多,皇后有管制不周的地方……”

“此事与皇后何关,只怪臣妾太过贪心,这皇子哪是这么容易……”她说到一半又突然捂住嘴,“臣妾失言!”

陈恭帝却是听得眉尖一跳,珍妃不是第一个流产的,恰恰相反,因为太过常见,自己也习以为常了。

忽然又想起朝堂立太子之争,心口烦闷不已。

陆望舒毕竟是他多年培养的储君,废了太子之后,在剩余的皇子中也再找到与其旗鼓相当的。

他算是看明白了,未来的储君不必过于出色,尤其是他正值壮年的时候。

不管老二还是老三,他们上位都必然又要受外戚把控。

老四又是根基太薄,至于废了的那个……

他也不是没想过把他召回来,他的羽翼已经剪出,回来又能顶什么事呢?

不如就放任他在外面,关键时刻没准还是个备选。

想到太子殿下他才想起跟他南下了的温清圣,继而才想到身故的定国侯温逐流与还关在牢里的温清茗……

“珍妃,你觉得定国侯是否会勾结外敌?”

温逐流本是他自己选出来的保皇派,没想到在青阳一战,不仅丢了命还直接被人诬通敌抄家。

偏偏这事上,两派老臣都统一口径,陈恭帝无人可以商议,竟对珍妃询问道。

“臣妾不知,不过臣妾觉得他要是通敌,也必然有什么诱惑他通敌吧!”

“爱妃说得对,他通敌落什么好了……”陈恭帝一怔,心中又起疑,“朕记得你上回给温小侯爷似乎闹得不愉快啊,为何还要替定国侯说话?”

“谁要替他说话,”珍妃似乎是不悦了,“通敌能有什么诱惑,要么就敌国许以高官美人,要么就替人背锅了呗!”

“哼,”陈恭帝冷笑一声,“高官美人他不缺,替人背锅,倒是真的要看看替谁背的!”

珍妃的话已经惹得陈恭帝心中一跳,起身回了勤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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