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未出宫的荒火从含章殿醒来,却见御女、侍从挤在远处的式乾殿北面窗口边,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此时已是辰时,长生帝便早已经不在式乾殿就寝,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只剩下了现如今还留在式乾殿的窦渊。

“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荒火见状,兴致大发地也挤了进去,故意大声喊了起来。

“哎呦吓死人了”专心偷看地御女、侍从们被吓得一个激灵,转身埋怨地喊了起来。

“神君你不稀罕,我们可稀罕了。”

“听说窦太傅披散着头发的样子那是最美的。”

这一群御女、侍从们七嘴八舌地讲了起来,样子颇为兴奋。

“那你们看见了吗”荒火见这群小题大做的家伙们讲得是眉飞色舞,心中自是一百万分个不屑。

“见着了见着了,果真是名不虚传”

“光是个侧脸就美死了,那半披散的头发把半边脸儿遮住了,那才叫一个俊朗。”

“可是为什么他坐在铜鉴前坐了那么久,也迟迟不把长发绾好呢”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讲了起来,似乎根本早已忘记了身边的荒火,荒火自觉地这样偷看没趣,便转到了南边走进了式乾殿里。

只见卷草纹的多褶多牒屏风之后,窦渊正坐在几前的铜鉴前唉声叹气,见荒火进门,便赶紧将她扯到了自己跟前:

“来来来,快帮我瞧瞧,到底我有多少白发了。”

窦渊的样子看似特别的紧张,甚至连荒火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危机感,可岁月本就是无情人,催白了鬓发也不过是迟早的事,便是连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改变不了衰老的命运,更何况是眼前的普通人呢

这样的场景,荒火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每每到了窦渊敏感之时,自己都得陪侍在旁边,不是劝解就是帮他拔白头发,可现如今的窦渊额前早已经一片花白,便是怎么也拔不光,于是便嫌弃地说道:

“再拔,再拔你就要秃了”

见荒火说得这般不客气,窦渊白了一眼身边的孙女,道:“谁叫你拔额前的了,是鬓角,是鬓角的。”

“哦。”荒火应了一声,却也没有动静,便是懒得理会窦渊那一头白发。

见荒火没个反应,这边窦渊紧张地说了起来:“今早陛下起来,那时我正睡意朦胧,却听他缕这我的鬓发,突然很感慨地说,渊儿,没想到这里都白了。”窦渊说罢了长叹了一口气,“陛下这么说是嫌我也老了,是啊,记得几日前我鬓角还是黑的,却只有额前白些,没想到现在便是连这里也白了,想着过不了几日,或许我就可能满头白发,或许再过上几年便跟陛下一般老了。”

不仅在乎白发,窦渊其实一直是个讲究的人,讲究自己的颜面,衣着,甚至于是服饰,在这个唯美的时代,即便是男人也是如此,更何况是久负盛名的才子呢。

“那又怎样,大父你才华横溢,跟陛下也是多年感情,为何还要在乎自己的衰老,为何还跟那些黄门侍郎一般,光靠美色来取悦众人,即使老了也要坦然,大父你这样也太不自在了。”

“自在我身为朝堂中人,常伴君侧如履薄冰,怎能与你父亲呼啸山林这般自在,只叹我从小就身在君侧,或许这性子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也自在不了了。”只听窦渊继续说道,“南华本就是个追求唯美的朝代,任何人包括陛下也是如此,若我年华老去,不再俊美,那现在窗外的那些看客们又怎会围观,即使才华再过出众,陛下又怎会青睐与我。那与我同生共死只是醉话,岂能当真。到时候你又怎会有这个锦衣玉食,怎也可这般跋扈嚣张。”

“可陛下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了,即使以后等你年老色衰了,陛下也会因为我是红莲神女而依靠我,仰仗我们家的,陛下疼我,离不开我,大父你是多虑了。”荒火底气十足地说道,她那信誓旦旦的样子,似乎这天下之中,真的存在于鬼神,而自己却真的存活于这鬼神之间。

“你,真的这么认为”然而窦渊却不以为然,“你无非不过是小女孩,早晚会嫁人的。”这活女神的当选人自来都是处子,自打小当了活女神便得在眉心点上红莲一般的守宫砂,这是尊贵与权力的象征,可随着活女神的年长嫁人,总归还是归于平凡而已。

“什么平凡,我荒火向来是不平凡的。”荒火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做梦可以通灵,甚至能预测朝臣的死亡,陛下说过,我一辈子都会是活女神的。”

“傻瓜,这都是假的啊”窦渊听罢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看着荒火,却也不想多说些什么,然而他这样欲言又止的样子更是让荒火来气。

“是啊,我还小,你就仗着有几分年纪倚老卖老,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只见荒火脸色一沉,扯着嗓子堵住了窦渊的话后便转身离去,“我要去睡了,还要准备祀灶,你就好好打扮伺候好你的老皇帝去”

荒火自负的气话很无理也很伤人,然而此时的窦渊却已无心在辩驳些什么,只能无奈看着孙女气冲冲的离去,或许,不知道真相对荒火来说本身就是保护。

“哎,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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